南锦和孟天枢之间,从来都是战火连天,锱铢必较的。
像现在这样,彼此陷入缄默之中,各自怀揣着心事。
孟天枢心中有气,他好歹戍南王府世子爷,当今天子伴读,金陵城鼎鼎有名的四公子之首,哪里被人这般奚落驱赶?
一个‘滚’字,除了小时候长姐气急,对他吼过几嗓子,长大之后,是再难听见的。
‘滚就滚’这绝不是他本人的风格。
横眉冷目,嘴角却邪魅,将嘲谑刻骨,才是他该说的话,该做的事。
可明知道该怎么做,孟天枢却偏偏不敢这么说——
只因心里一个荒唐的念头,细弱蚕丝,一点点捆束着他自尊心。
‘她莫不是真心为我的身体担忧?因这件事戏耍了她,所以真正生气了?’
也正是这一份犹豫,令他沉默至今,仿佛一开口便是唐突。
……
孟天枢看起来被唬住了,又死皮赖脸的不想走。
南锦这边,大可以乘胜追击,换上娇笑若花的容颜,婀娜回身,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惜,她也没有……
灯烛融融,摇曳的光火印在窗纸上,门外积雪愈发重了,洋洋洒洒的落影,扑簌簌吹在窗子上。
瑞雪兆丰年。
就算为了这个吉祥意头,都该化干戈为玉帛?
南锦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开脱,长抒一口气后,径自抬手,拢了拢鬓边碎发,不经意道了一句:
“风雪大,世子还是略坐坐在走吧——现在回去,路上有个好歹,怕是要把帐算到我头上来了。”
“如此,再叨扰大小姐片刻……”
孟天枢头一抬,立刻骑驴下坡,妥妥的接了话茬。
南锦恩了一声,意味深长道:
“弄假成真,可是划不来的。”
这一句,便有嗔怪的意思在了。
孟天枢眼中一抹歉意浮现,眉宇轻蹙,苦笑一番:
“我这个身子,全青州城皆知,若真能收放自如,何苦落人口舌?堂堂七尺男儿,有了药罐子之称,非我之愿呀!方才是我不对,逗弄了你,吓到了大小姐,这厢我向大小姐赔罪~”
双手抱拳,他弯腰作揖,态度诚恳。
南锦懒得虚扶,也不觉得他是在装腔作势,只是有了台阶,从容下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