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起来洗漱吧,夫人已经往祠堂去了,今年可不好再迟了,不然老爷有心护你,也少不得侧夫人不阴不阴的一顿教训呢。”
小翠宝人来没进屋,碎碎念的声儿,整个院子都听得分明。
她身后跟着三五个丫鬟,捧着青盐牙擦、铜盆手巾,还有舶来的玫瑰香精。
槅扇门吱呀一声打开,原本融融的暖意,不曾迎面而来。
小翠宝惊讶看向早就大敞的窗户——
以及一脸疲态,眼下挂着乌黑的眼圈,正端坐在堂屋太师椅上的南锦。
“小、小姐……?”
一夜未眠的南锦,嗓子都变得喑哑,她无力摆了摆手:
“更衣梳妆吧……”
小翠宝捯饬着小碎步,急匆匆迈过门槛儿,摸上南锦的手,像是浸过雪水一般冰冷。
昨夜守岁时还好好的,怎得世子一走,就变这样了?
“小姐,你这般样子,怎么去祠堂祭拜呀,老爷见了,可是要心疼死了!还是告病歇一歇吧!就说……就说鬼魇未消?”
“这倒是个好借口。”
南锦莞尔一笑,只是如今笑容可怖,更显憔悴。
“不过嘛……”她眉心一蹙,笑意渐凉:“不过那样太假了,我现在这般去,岂不是更像一下?不是借口鬼魇未消,是我南府真的招来了邪祟,元春新岁,弄不好,便是我南府最后一个年节了。”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小翠宝是怕了,何时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失魂落魄,胡言乱语?
这一年,小姐变化很大,纵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花钱,骄纵任性,养尊处优,可她心里觉得小姐就是不一样了,很自信很聪明,看似荒谬的事儿,却总有小姐的道理。
可今日,怎么就这般狼狈,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没什么。”南锦叹了一口气,睫毛扑扇,冷目凝向翠宝身后的丫鬟们。
“翠宝也就罢了,你们何时耳聋眼瞎,没听见本小姐说得话么?”
一声娇叱,没了平常甜腻清越的嗓音,喑哑着声线,刮刺人心。
丫鬟们激灵一颤,忙低头弯腰,捧着手里的东西,替她更衣、装扮。
无奈南锦一脸愠容,这不喜欢,那不舒服,最后只落得个清水洗脸的下场,早早掀翻了铜盆,打翻了洗脸水。
粉黛遮不住倦容,还有眼下乌黑的眼圈——
南锦还嫌弃口脂味道发酸,宁死也不要用,干脆,她就这样惨白着一张脸,青白着一瓣唇,穿着清汤寡水的旧衣裳,趿拉着绣鞋,便那样去了。
小翠宝远远看着小姐离开的身影,从小默契相伴,虽不完全明白,但从来不会拖后腿。
她用力摘点了鬓边绢花,踩在脚底,扯乱了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鬓发。
用手背揩去偷偷点上的樱色口脂,苦着一张脸,一并跟了上去。
……
阖府祭祖。
照惯例,女眷、女子是不配进入祠堂祭拜先祖的,该有男子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