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玉沉下了眸子,眼尾一道细纹,是岁月赠予的不怒自威,冷厉端重。
这件事,是孟家祖宗定下的规矩,是孟氏子孙必须承担的宿命——
她的孩子,也不许当逃兵。
深吸口气,阮红玉换了口吻,没有再哄着孟天枢,近乎下命令般勒令他: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是南家长女,就必须进我家大门!”
孟天枢心绪跌宕,喉咙腥痒之后,嘴角溢出血来。
他略弯着腰,止不住的咳嗽,清矍身姿在月光浮华的笼罩中,更显悲寥。
阮红玉差点就心软了。
常年忍受臣子蛊的天枢,已经为孟家宿命承受太多,强加给他的婚姻,确实太过残酷——可是!可是时间不多了,纵然是王爷,也绝对不会首肯,让已经显示的图腾,流落在外。
娶南邺水回去,其实也是在保护她呀!
孟天枢暗自催动内力,让脸色更加苍白,唇色泛青,咳嗽不止。
他抬起一双眸子,不复平常恣意纵浪,看向自己娘亲的眼神,是依赖而清澈的。
“父王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执意娶了您么?”
阮红玉心头一震,回忆往事,她跟着红了眼角:
“那不一样。”她心虚了。
或许正是这一份对孟家宿命的亏欠,让阮红玉执着无比,想让儿子弥补回去。
当年种种儿女情长的张狂,阮红玉已为此付出了不可言说的代价,王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夫妻感情深刻,一生再无另娶,所以府中子嗣凋零,除去山策,也只有天玑和天枢两个孩子。
阮红玉要强,她既要了感情的忠贞,却也知子嗣对孟家的意义。
所以无论是天玑还是天枢,都为此承担了太多了……
孟天枢惨淡一笑,修长手指揩去嘴角血渍,声声轻唤,唤起了阮红玉过往的记忆。
“那一年,长姐弃红妆,披戎装,替我奔赴南疆……母妃躲在房中流泪,钱嬷嬷劝慰的话……我犹萦在耳……她劝母妃为父王纳妾,开枝散叶,母妃咬碎了牙绝不同意,只说‘我这一双孩子,这条命是孟家的,爱人的心是他们自己的,我绝无干涉’……所以后来大哥被迫娶南家大小姐为妻,我不愿,也是由着母妃这一句话。”
他声声切切,只为了告诉阮红玉一件事。
他为孟家、为宿命舍命相陪,唯一自由的,只有一颗爱人的心。
若是连这一点都剥夺了,他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阮红玉忍着声,两行清泪滑下,嘴角不住的抽动——
“枢儿……”
孟天枢淡淡一笑,苍色唇瓣,因血色而瑰丽。
“娘亲,我喜欢她,白首允诺,青山为证,我——绝不另娶。”
说完,他似真半假,重重跌在了地上,在不省人事了。
阮红玉慌了神色,忙去切脉诊断!
见孟天枢脉细微弱,体内真气乱窜,在臣子蛊的反噬之下,他已是大凶之象!
“枢儿!天枢!来人……快来人!”
世子晕倒了,不被允许进入后院的奴才们,这才手忙脚乱冲了起来。
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夜深无静,灯火灼人。
……
“大夫,如何了?”
阮红玉在门外急切的问。
被请来的医倌,是阮红玉一向信任之人,也是知道臣子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