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所有人都去正苑伺候太妃了,听说气得不轻,连夜请了太医过来问诊。
宫女太监在院子里跪了一地,随时听候差遣。
倒是琅嬛郡主居住的厢房,无声寂静,除了内室一盏昏灯,鬼影都没有。
即便如此,柳晚晚还是压抑了自己不信任的怒火,对着跪在地上的小砚台冷目而视,压低了声道:
“你何必跪我?凭身份而论,我不过低贱女子,不值得你这一跪!”
小砚台浑身湿漉漉的,冷风一吹,抖如筛糠。
她唇色青紫,脸色发白,被周太监带回寿康宫后,衣服也来不及换,先到柳晚晚这里请罪。
听柳晚晚这么说,小砚台自然是叩首,拢着哭腔道:
“我从小伺候郡主,只希望郡主好好活下去,诗集声名悠远传世——郡主命薄,早早去了,现在你既代替了她,我便忠心服侍你,你自然值得这一跪!”
“放屁!”
柳晚晚冷笑三声。
她端坐在主位,眸色阴冷:
“你以为,我真的信你的鬼话?不小心坠湖?这话骗一骗周太监便罢,拿来糊弄我?你觉得可能么?今夜这场局,究竟为了什么,柔则去哪儿了,你又去哪儿了,你还是预备不跟我说实话么?”
小砚台低头笑了。
柳晚晚不解扬眉,心里更是窝火生气。
若是她一个人替姬应寒办差,差事了结后,她之前受的苦不算白受。可偏加了一个人进来,不信任是根本原因,内忧外患之下,叫她如何行事?
现在摊牌质问,她还笑得出来?
小砚台抬头,眼底一半是真诚,一半是委屈:
“糊弄周太监,我自然是这套说辞,你只听他这么说,可有来问过我?”
柳晚晚深吸一口气,目如寒星:
“好,我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说。”
小砚台眼睫低垂,娓娓道来。
她是如何被人掳走,如何被人审问,又是如何应对,最后如何离开的。
柳晚晚杏眸圆睁,太师椅的木扶手,几乎要被她抠出指甲印来。
“你如实说了?审问你的人,是谁?!”
“那个女人——她没死!”
“……”
柳晚晚当然知道南锦不会死!
她如九命猫妖一般,狡黠聪慧,明明一并承担着宿命,却有着自己可望不可即的好运气。
在水榭的时候,柳晚晚就奇怪,空荡荡的水榭,全是包太妃的人,南锦没有死,会藏在哪里?
现在听小砚台这么一说,便恍然了。
她怕是早就看出了端倪,才设了此局,为了试探琅嬛郡主的真实身份。
小砚台偷偷看了一眼柳晚晚,继续道:
“她很聪明,善于拿捏人心,诱骗我说了许多后,我才发现其实她根本不确定,都是猜的,只是用话术和气势,让我一步步走进她编织的陷阱中——不过,我觉得她知道不是一件坏事,偏偏,这正是摄政王想要的结果。”
柳晚晚不动声色,由着小砚台接着说下去。
“我告诉了她,你身上有世子想要的东西,且是摄政王派来监视世子的,她一下就猜出了你的身份,然后表情凝重,十分犹豫的样子。那时我便说‘你知道了又如何?三月选妃还不是一定会选琅嬛郡主?她身上的秘密,难道世子不想知道么?’她生气了,将我推下了湖,幸好我会游泳,就那样游到了对岸,被周公公逮了个正着……”
小砚台义愤填膺,气鼓鼓的。
可若是柳晚晚仔细听,还是能听见端倪——小砚台是一边筹措用词,一边缓慢将故事铺陈完整的。
真实生气的人,总是左一言有一句,以发泄自己情绪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