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乌云遮月,天干物燥,连风都是热的。
六月蚊虫多了些,南锦守在窗边,只是支起碧纱窗透一透气,就叫凶恶蚊子叮咬了一个大包,又痒又疼,心烦意燥。
这一路走来,她不说神机妙算,总也一帆风顺,事事得料。
这都已经半夜了,茧行还没有消息,莫非是自己算错了,碧君夫人总算有些良心,做到如此地步,就愿意放手了?
山贼施压,镖局押送,卖茧的人少了,成本摊得多了,今年茧价已经远远超过去年。
缫出的丝价格不菲,加上自己也确实收了半城的生丝,明日只要市舶司宣布与安德烈的订单消息,丝价会更加离谱——压在南家身上的担子,立即沉重不堪。
钝刀慢磨,总有办法对付——
可是!
南锦眉心一蹙,五指哒哒敲落在木窗台上,心思谋算。
碧君夫人果决善谋,野心颇大,一柄钝刀,一把快剑,她没道理这会儿存了良心。南锦若是不管不顾,泯灭良心起来,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东西都送到眼前了,这把火,终究是要放的!
‘再等等……再等等’
给娘亲的书信,荆禾已经送到,渔网全撒出去了,就等碧君夫人出手了。
“小姐!茧行仓库,起火了!”
终于,南锦等到了这个消息,立刻旋身离开内室。
她抄起床栏上的夹衣,披在肩头,脸上乔装描画的妆容,并未卸下,只等消息一来,稍微归整一下,就能出发茧行,探听消息。
“火势如何?”
“很大,险些祸及四邻,仓库是烧没了,这是可怜了后院那一株三人合围的古树,活了几百年,兵灾连年不曾祸害,终与倒在今夜这场大火之中!”
荆禾一脸遗憾。
南锦从未去过茧行,却也听过这一株古树,暗叹自己筹谋不善,忘了这茬。
“客栈那边呢?”
“夫人都部署好了,镖头已经被拿下!这一把火烧得不对劲,官府已经派人勘查现场,原先定价的时辰延后了,估计要换一个地方商量。如今情形,总要两三天后了!”
“我去现场看看——”
看看都烧干净没有。
南锦才出府门,肥四衣衫凌乱,好像才从被窝里爬起,仓惶跑了过来。
南锦与他没有二话,只是一道骑着快马,往茧行赶去。
人还未至,空气中难闻的焦味刺鼻无比,烟尘眯眼,原本阒无人声的街道,充斥着来往奔走、叫喊声。
火扑灭了,丝也毁灭了。
“都烧没了?”
“都烧没了?”
南锦和肥四几乎是异口同声,逮住茧行一个灰头土脸,从后院救火出来的伙计。
伙计一副要哭的样子:“没了、没了,一根毛都没了!”
肥四身子震动,仿佛受到了打击,欲言又止,表情古怪极了。
他转头看向南锦,见她一脸淡定,甚至还有松懈的轻松感,心中更加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