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瑟瑟,荷塘开败,一城风雨斜斜潇潇,遍地是枯黄的落叶。
入秋第三日,南稷山和苏真真,几乎是前后脚回到了金陵,南家。
乔氏翘首以盼许久,携着后院女眷,掌着灯在前厅候着老爷归家——南锦一个人,站在最末尾,站得久了,她让翠宝拿了凳子过来,靠在石灯台,掌心还捧着几粒瓜子。
“老爷!”
薛宝珠眼尖儿,一眼瞅见了南稷山,柳腰款摆儿,颠颠捯饬小碎步迎了上去。
南稷山一身风尘,疲容满面,怀里这又撞上来一个,悲喜交加,只是叹道:
“这是作甚么,胡乱让孩子们看笑话……我身上脏,别沾了你的衣裳。”
说起衣裳,南稷山打眼一看,一院子女眷、丫鬟、奴才全穿得旧讷讷的,颜色也以素色为主,从前花团锦簇,环佩伶咚的美好场面,完全不见了!
“这……这又怎么了?!谁许穿成这样的?”
一眼觑去,终于找到众人身后的南锦,见心肝宝贝,也从绸缎锦衣,换成了一袭青杭绢布袄衣,罗裙变成绸裙,乌黑云鬓只簪了一朵绒花,寒门丫头的作扮,大为心疼。
当即发火:
“我在外为这个家奔走,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南家还没倒呢!这是谁的主意?”
薛宝珠有人撑腰,立刻抛了一记眼风给边上的乔氏,小声埋怨:
“老爷~还有谁呀,侧夫人素有贤名,夫人不在,少爷也听她的,自然是她一人掌家了!只说家中银钱匮乏,南家也在风口浪尖上,要勤俭低调,从前的衣裳,是不配再穿了!吃穿用度,竟比不上一个小富之家呢!”
南稷山盯住了乔氏——
薛宝珠见机行事,立刻火上浇油道:
“奴家身份微贱,委屈一些也无妨,只是苦了大小姐,与我一起自降用度……粗茶淡饭不说,从小喝惯了的燕窝,也因耗费太多,侧夫人做主给停了呢~”
果然,拿南锦添油加醋的说,最是能令南稷山心疼。
心肝宝贝,以往一桌十几个菜,每个菜不过几筷子,道道珍馐百味,现在粗茶淡饭委屈着,这谁受得了?
南稷山袖子一挥,指着乔氏的鼻子,怒道:
“糊涂,僭越,无耻!”
乔氏不动声色,不卑不亢的站着。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准备,也做好了心里建设,要分了这个家。
之前的贤惠声名,自然也顾不上了,撕开伪善的面具,只剩利益二字。
目光清冷嘲谑,乔氏抬头,对上了南稷山愤怒的视线,淡淡一笑:
“妾身是糊涂了,烦请老爷教我……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库房银子亏空,债主上门,妾身该如何治家?一两银子掰成两半用,尚且不够,维持局面已是不易,难道,还要继续供着家中最大的蠹虫,由她荣华富贵,奢靡无度么?”
南邺水一直站在乔氏身边,有了乔氏告诉的一桩“辛秘”她现在可以挺起腰杆说话。
“爹,你看你最心疼的人,大家都站在迎你,她躲在最后,坐着嗑瓜子躲懒,你不心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