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第一天,南锦早早起了,面露和煦笑意,逢人便道一句吉祥话。
小翠宝煮了饺子来吃,又在院子里放了鞭炮。
雪渐渐消融,露出台沿儿上斑驳的绿色苔藓——什么远去的脚印,试探的信函,都被留在了昨天,留在了去岁那一年。
南锦跟个没事人一样,吃了早膳,便精力旺盛,要小翠宝去盛松枝上的化雪水,然后用瓮坛装好,埋在桃花树下,过阵子取出来泡茶喝。
反倒是孟天枢,心绪不宁,一夜未眠,眼下青黛一片,有损清俊面容。
清觞是闲不住的,元春总也要回府中去,给族中长辈磕头拜年。
碧君夫人虽不是亲生母亲,到底是嫡母,规矩总是不能少的。
出面前,他使唤小翠宝取来狐皮大氅,更吩咐了午膳菜色:
“缺什么材料,你只会我一声,晌午我回来了,捎带手的事儿——还有咱们中午喝什么酒,许久未喝梨花醉了,甚是想念,我一并取来。”
小翠宝不情不愿,将氅衣递了过去:“正月初一,铺子都上板儿呢,酒楼也不接客,上哪里办置去,多半都是从府里拿,叫碧君夫人知道了,值不得心里怎么牢骚呢!”
南锦展着手指,取来梅花汁捣成的丹蔻,用纱绢一层层缚在指甲上。
听小翠宝埋怨,淡淡笑道:
“离丝绸缴纳的最后期限,没剩几日了,碧君夫人心里舒坦,这点酒食,她才不会放在眼中……怕还会出手大方,给清觞公子包上一个大大的拜岁红白吧。”
柳清觞讪笑一声,心虚摸了摸鼻子:
“我看你成竹在胸,以为你总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南锦好笑,睨了柳清觞一眼。
柳清觞打哈哈一笑,玩笑促狭,就此掩过:
“我要是知道,哪里衬得出南大小姐你,聪慧过人,举世无双呢?”
“公子谬赞了~若是我的办法不成,将来还要靠你,在碧君夫人面前美言几句,高抬贵手,放过我伶仃南府哦~”
“言重了,言重了。”
柳清觞不知道为何,南锦突然提及了丝绸生意,再听她语气、看她神态,总觉得阴恻恻的,叫人心慌紧张。
过了年,长了一岁,难不成变得更加狡诈了?
摇了摇头,柳清觞披上氅衣,顶着外头寒风,离开了药庐,策马回城。
柳清觞才走,南锦反手一推,弃了梅花丹蔻到一边,沉闷着声,回房去了。
那梅花在罐中被捣成了花泥,花汁沉淀,殷如薄血。
*
柳清觞回去了,戍南王府的管家也寻到了药庐之外,隔着一座山壁,再三相请,只说老王爷从休养的别庄回府了,想见一见世子,请世子务必回府一趟。
守岁不在家,大年初一总该回去。
孟天枢穿戴齐整,拉上了南锦的手:“你与我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