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冥府的气氛不太对。
执行官阮离白大人常常现身东区和北域,冥主大人依旧不知踪影,倒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老琵琶有些怕死似的躲到南境去了。
冥河畔少了摆渡人,也有些清冷,若说还能称得上繁华的地方也就只剩了痴楼。
往日的日夜笙歌渐歇,红尘深处停丝竹,无人打搅。
便宜了阿玉,她竟不知痴楼收留还有这样白占的好处。
称得上大人物的要么不在冥府要么不理会争端,阿玉被收留是做霓鸿楼主的婢女,现如今楼主不在,其他人各有伤心执念,也顾不上她。
痴楼坐落东区和北域的交界处,是人是妖都顾惜往日情面,不会过分为难。
阿玉原先走到旁人的地盘上都要地方被嘲笑,现如今可是滋润得很,溜溜达达就溜到了冥主府。
霓鸿那事她做得不厚道,又被小熙当堂指出,好歹是个成年人,脸皮哪能没点厚度,当时羞愧难当,过几日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不,她想着冥主大人不在,小熙怎么了?
阿玉这人不怎么有良心,但对小熙还是很看重的,又过去了。
“小熙,姐姐我来了,你一个人闷不闷啊!”
……
没人?
阿玉来回找了几趟,立刻慌神,人与妖暗搓搓的搞事情,这会儿本该好好待在冥主府上的小熙不知踪影,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好。
东区和北域不会率先对冥主府下手,争端之始,身为冥府之主的朱明镜一定是最先争取的对象,但冥府之主与冥府同在,讨好他并将他拉到己方阵营的难度有多大。
阿玉便想到了她在人间看到的宫斗剧里常见的栽赃陷害。
讨好不容易,那让他厌恶对手就可以,届时心血来潮帮谁一把呢!
原谅阿玉开这么大的脑洞,她委实想不到,妖精真的没这么聪明。
相反的,还都有些缺心眼儿。
正如南乐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水君大人。
缺心眼儿的典范!
袅袅似烟的人把自己作到了这份上。
毕竟是冥河水怪曾经的老大,于堂芝也算是接受了无极渊一半的洗礼,他一站到冥河边就把鱼骨水怪引了过来。
带着宽慈怜悯的微笑摸了摸水怪的头。
“对不起你们的事,我任你们处理,别再牵连无辜了。”
纯白坚硬的水怪仰头,不可能不牵连无辜的。
于堂芝不挣扎,任由手指被他们嚼入口中。
其实不是手指了。
无极渊的时候他已将半数血肉洒尽,这幅身躯连皮囊都不是完整的。
冥河不祥,千万生灵的怨魂沉沦,倘若没有来平息怨恨的魂魄投身,它们难免要将岸上的无辜拖下水。
水君大人在人间呼风唤雨,到这里却也不够身份。
那谁能配得上平息冥河怨气呢?可不敢信口雌黄。
南乐和阮离白将他带到冥府之后就去处理诸多事宜了,只留了一句话。
“不管做什么,都别吓到不经事儿的。”
哪怕于堂芝一如既往做他的则灵湖水君也没人回说三道四,何况自殉实在难看。
他想了想他对这些鱼儿做过的事,安静点了点头。
……嗯,吓不到是不可能的,除非月黑风高,杳无人烟。
他挑了这时候,也是为了不吓到别人。
说起来可能没人会信,于堂芝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折断被咬碎的声音,而他依然有着鲜活的生命力。
那条四爪的骨龙状若亲昵的恋人咬着他的指尖,又似孩童对父母的依赖,下一瞬张开大口,将整个手骨吞进去,接着是手臂,乃至身体的全部。
于堂芝以为他应该是活不成了,可人间香火供奉又岂是说着玩的,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消亡,灵魂不灭,也许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存?他现在还不知道。
闯下了弥天大祸,他只是想着至少能弥补一点,一点点……
冥河水怪的怨恨无处发泄那他这个罪魁祸首就来自投罗网,那些鱼儿曾经亲吻水流和落花,他希望他们能一直追逐水花,而不是腐尸烂肉。
若说还有什么未尽的遗憾,于堂芝看着自己的衣衫,想想前日研制的金霞色的胭脂……是了,没能把女装心得教给好闺蜜,遗憾啊!
等等,朱明镜是冥府之主,他在人家的地盘上,啥时候教都可以的,放宽心的水君大人任由尸骨落入水怪腹中。
不同于别处的暗潮涌动,躲在南境养老的琵琶精日子滋润,享受后辈捶肩捏腿,鼾声仿若打雷。
可比朱明镜到南境时惬意得多。
冥主大人来南境就好似一只全身都是金子的老虎,金子诱人,老虎也凶,又畏又惧,还忍不住垂涎。而南乐更像是招招摇摇锦衣还乡的大官人,全境之民夹道欢迎,殷勤献礼,还要尊称一声“老老祖宗。”
其实是陶岸和乌舒拿他没有办法,南乐在哪都能混的开,认真论起来南境是他理所应当的归属地,但他鲜少回来。
所以每一次回来都要像个正经八百的祖宗。
以年纪和辈分来讲,南乐当祖宗绝对够格。
“这会儿的冥府正乱着,你不去帮忙,怎还偷闲?”乌舒问道:“前两日冥河那样大的动静,朱明镜还在谈情说爱呢?”
南乐:“总得体谅人家别后重逢不是?”
乌舒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倒是陶岸宽慰说道:“这也不是坏事,冥主大人偏心人族,妖总要心生怨怼的,趁此机会,好好整顿一番。”
至于整顿还是整治,有没有额外的风险,在场几位妖都心知肚明。
人与妖的冲突自来就有,这口气咽得下天下太平,咽不下,十死无生。
“这事也不急,我这次就是跟你们提个醒,万一啊,我是说万一……”南乐强调多次后道:“北域和东区真的撕破脸,事态不可控制,你们记得——”
“千万保全朱明镜。”
多此一举的嘱咐了,就算南乐不说他们也会这么做的,那可是南境的衣食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