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毕竟不是朱明镜所造,天地间独一份儿的造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又或者世间所有的规则都是相通了。
有个二傻子愿意拿自己的记忆去换吉光片羽,朱明镜所见,最后还是没舍得换。
二傻子同他说:“取之何处,用于何道。”
陆渊源不敢说得到逍遥散人的真传,他从来没看透自己师父,不得不说,师父始终是师父,光是经见的岁月就令他难以望其项背。
“圆圆,这个时代是唯有真实和真理存在的时代,仙法道术只能招摇撞骗,但也还有些十分厉害。”
“遇见你没见过的也不要怕。”
那会儿的逍遥散人摇着大蒲扇,锅炉上氤氲着白色的烟雾,是个满身清苦的药罐子,夜里痛得好似扒皮抽筋,没日没夜熬着最便宜的镇痛药材,苦到那对贼眉和鼠眼都纠到了一起。
陆渊源总觉得他跟师父挺有缘分,光是闻一闻那味道,他就觉得难受,得亏师父能喝下去,还要端着架子还要告诫他一番。
“十块钱买来的止痛药就只能治那十块钱的病痛,想得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代价。”
“道理相通,什么法术神器的,有什么功效多半就是怎么得来的。”
世间的道理太多,又都是遵循一样的规则,陆渊源不是不懂,他不差那灵犀一点。
故而朱明镜的话他立即就能明白。
“兵器可夺人气运,又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怕不是本就是……”
本就是天底下一等一又烂又贱的命格的化身。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朱明镜没有否认陆渊源的猜测,微微拢了拢袖子,狐狸眼角飞到云鬓,“圆圆真聪明。”
南乐放肆吐槽他,“真能装。”
陆渊源不知道其中由来由着南乐说,朱明镜也懒得解释。
“多久的事儿了,那会儿你们家冥主大人还是个中二病晚期,嘴里常常念叨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渊源想象不出来朱明镜犯中二病是什么模样,他倒是知道自己曾犯过一段儿,却见朱明镜坐的地方好似有针扎一样不自在地换了几个姿势,他更有了听南乐说下去的兴致。
“是什么?拯救世界?解救众生?”
南乐冲他竖起大拇指,忍笑忍得辛苦,“你俩真不愧心意相通。”
“圆圆说的已经很接近了。”
自个儿的黑历史听起来多少叫人不怎么开心,朱明镜抬脚作势要踹他,“别卖关子,要不就别说。”
“冥主大人看着人类从使用火之后争斗不休止,很是苦恼不解,他想毁灭世界哈哈哈。”
陆渊源转头看着口口声声要“毁灭世界”的人,难以置信。
朱明镜涵养良好用力踹得南乐痛呼出声,惹他笑得更狠了。
“哈哈哈,你叫我想想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痴愚不堪,任性妄为,如何堪为万物灵长?”
“人间怨念丛生,争斗不休,早晚葬送,不如叫我结果了!”
话虽如此,南乐也知怪不得朱明镜,他历经无数岁月又一次见到人类,难免抱有善意和尊重,漫长的岁月足够冥主大人所剩不多记忆里的种族不断美化,特别是他承受的孤寂里见到过其他生物的其乐融融。
人类的诞生打破了这一切,新生的人类要生存,茹毛饮血是必须经历的生存之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代的人类骨子里就逞凶斗狠,朱明镜见到的两个人拼死也要杀掉对方,要以蚕食同类这样最为不堪的活下去。
谁能说残忍呢,新生于天地的物种,饿着肚子躲避野兽,见到了与他一样孱弱的同族,涎液三尺,腹中饥馑。
不巧掐灭了冥主大人万万年的期待,可不就叫孤寂万万年的冥主大人心里阴暗了。
既然如此,为了生存,那同样生而为人,谁规定的有的人就必定要沦落成另一种人饱腹生存的粮食呢?
冥府的轮回定因果,朱明镜非要较真,他不认同因果,万万年下来,战火流离、饿殍遍野、死无全尸的人多有怨念,来世轮回也未见得有好下场。
黑戟被造出来真是意外,他只是想找一种能逆改气运的办法,便将怨念收集起来,负面的东西引来的也不会是正经鬼魂,实在是那几个活着太不堪,轮回万万年也没办法时来运转,自愿化作黑戟。
以其又烂又贱的不公报复人间。
陆渊源不禁好奇,到底是气运多差才能心甘情愿到这等地步?
“出身锦绣的公子哥儿,一朝败落,沦落乞丐,瘸腿瞎眼,冬日衣不蔽体埋在三尺雪下。”南乐先是举了个不太凄惨的例子,也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