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朝朝去做那北域的新城主?”
徐令看着在场的几人几妖,白朗指望不上,到头来竟是只有朝朝了。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倒不是有多惊世骇俗,实在是,一针见血。
安岚算是朝朝爷爷身死的罪魁之一,他的位子若有妖来接替,论及手段身份,清涯先生的后人,智慧和出身定然是不二的选择。
朝朝没有拒绝。
“冥河呢?冥河水漫,冥土被淹没,冥主大人的骨灰早八千年就被扬了吧?”
“……”
又是一阵沉默,阮离白见他们间似有暗潮流动,想也是,冥府存在的岁月万万年,他倾尽算计了百年,方能使大厦倾颓,却还是棋差一招。
“我的骨灰还在,冥河水泛滥说到底还是无极渊怨气再加上这几日不断投入冥河水的小妖的怨恨不甘,有合适的人自投冥河,水怪怨念可消。”
“不行。”
陶岸和乌舒不做声,南乐率先阻拦。
今日冥主府上的这些人都是最能代表冥府众生的,偏只有南乐出声。
阿玉和徐令不明所以,朝朝和白朗忍辱负重,陶岸和乌舒是局外人。
南乐怒怼他们,“你们身为南境最初创立者,眼睁睁看着南境诸多物妖就此消散吗?”
陶岸和乌舒相视一笑,南乐活得年纪大了,怕已经忘了,他二人是南境唯二不必靠着冥主大人的力量活下去的物妖,其实说白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妖精嘛,自私自利也正常。
“你们别忘了,你们答应过我什么?”
早在走到这一步之前,他去南境求过他们,无论如何保全朱明镜,陶岸和乌舒答应了的。
口头上的应答反悔太轻易,何况涉及亲人生死,但那不与他们相干。
这一边的承诺要反悔,南乐急拽着陆渊源,“那圆圆呢,你也愿意让朱明镜去死?”
陆渊源心知,是我愿意不愿意的就能左右得了么,冥府谁能改变冥主大人的心意呢?
南乐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设想都颠倒了个儿,他本以为陶岸和乌舒会看在同族物妖的份上尽力保全朱明镜,再不济,陆渊源怎会看着朱明镜身死,他可是那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帮朱明镜补天缺的人啊!
情深至此,怎会没有以身相替的想法?
其他人插不上话,无从劝解,只见那浪荡的琵琶精一瞬间泄气,终究还是笑道:“是我犯傻,本就是你们之间的事。”
陶岸这才道:“南境物妖平白得了冥主大人万载恩惠,也未见得有多少感恩感激之情。本是因人而生的东西,人间成了那副模样,他们活不活又有什么关系?”
要他来说,阮离白的手段还是骄傲自大,南境物妖因着自己的出身,要么是骄矜到极致,要么是卑微到尘埃,人造的,所以没了人就不能活?
也没见人间哪家的爹娘去了之后留下的儿女就要随着而去的。
《造妖记》扉页中曾有言:
人说,神不爱人。
神说,人亦是神。
倘若妖的来源是人的敬仰供奉祈愿,思念嫉恨,那物妖也得认命。
陶岸的话叫在场的几位忍不住比照了下自己。
可真是,好一手的指桑骂槐。
与之道理相通的,大小妖精人类,死心眼的诸多怨恨,还是卡在逝者上。
朝朝和白朗,还有阮离白,没什么脸面继续看戏也就离开了。
徐令早在南乐出声后归于沉默,现下若有所思,随着众人离开之际,拧眉疑惑看了看陆渊源,苦大仇深走了。
朱明镜尽收入眼底问陆渊源:“你是不是也瞒了我什么?”
“良心何在啊冥主大人!”
陆渊源笑道:“人和心都给你了,你还怀疑,该不是良心被狗叼走了吧!”
朱明镜暗暗欣喜,面上不表,道:“那我可不知道了。”
后来的事进行的太顺利了。
冥主大人从北域神山上带下来的骨灰恰如其分解决了东区人口暴涨,冥府土地大面积消失的问题。
东区和北域的仇恨仍不可消解,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朝朝适时站出来主持大局。
“安岚城主已死,北域不少妖葬身冥河,东区偃旗息鼓,正是给了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没有妖会站起来指出朝朝如何堪当北域的首领,安岚之死带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东区自来都是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不管首领死得如何凄惨,那时候多么痛恨愤怒,冷静下来还是静默至死的悲哀。
朝朝没有劝他们继续畏畏缩缩在和人族的僵持中节节败退,也没有点燃腹内胸腔的仇恨之火,他只是说,“留待来日。”
子燕藤并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却被朝朝从人间带回来的狗尾巴草抢了话。
“清涯先生不希望你再做妖王。”
“虽然他一直想将人间的重担交到你手上。”
“冥府北域的城主比人间的管家威风多了,可是小先生打小是看着风长大的妖。你所丢弃的,清涯先生会心疼。”
北域城主的位子同冥府妖王无异,哪怕是一群没脑子的妖怪,但有人追随效忠意味着有能力不被轻易伤害。朝朝心想,还是赚了。
“小时候攀爬高大的建木仰望日月,羡慕自由的飞鸟,讨厌孱弱的身躯和深扎土壤的根茎。”
“但我是你们口中伟大的清涯先生使命的延续,我是朵喇叭花,时刻不敢忘。”
爷爷说过的许多至理名言,朝朝记着的还是那一句。
土壤是恩赐,是牢笼。
扎根于土壤永不能羡慕飞鸟,但有自由望天,感受风的权利,朝朝甘愿做了匍匐在地的矮牵牛。
“安岚必死,北域总要有妖站出来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