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
随着改革开放的飞速发展,歌曲逐渐流行起来,曾经风靡全国,影响远播海外的黄梅戏越来越不景气。
作为黄梅戏的起源地之一的玉抚镇已经没有人会再花钱去茶楼听戏,以黄梅戏表演为主的最后一家茶楼凤鸣楼正式宣布倒闭。
江枝艳大步跑进凤鸣楼戏班后台,就见班主严鸿正在呵斥搬东西的人。
“小心点,撞坏了你们赔不起。”
“箱子里面都是戏服,有这么重吗,都给我用力点抬稳些。”
江枝艳气喘吁吁跑到班主跟前,满额头的汗都顾不上擦。
“班主,听说您要把凤鸣楼卖掉?”
“对。”严鸿叹了一声,心情很是复杂。
江枝艳眼睛发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班主,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唱戏吸引更多的人来听,您不要把凤鸣楼卖掉好不好?求您了。”
那可是她的第二个家啊。
“枝艳,你七岁开始在凤鸣楼一边洗碗擦椅桌一边学习黄梅戏,连识字都是我们的师傅教的,十年了,我能理解你对凤鸣楼的感情,可是你也要理解一下我。”
“凤鸣楼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整个戏班人这么多,开支那么大,这两年我都是亏钱在做,再热爱我也没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严鸿从怀里拿出一小叠钱币和一封信递给江枝艳:“这些钱是你最后的工钱。这封信是我亲手写的介绍信。”
“介绍信?”
“对。把你介绍给另一个唱黄梅戏的茶楼的介绍信。这个茶楼在安市,舞台和待遇远比我这个小镇好得多,机会也更大。”
“安市?我听客人说过这个地方,好像距离我们这里挺远的?”
“也不算很远。从这里坐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到市里的汽车站,再坐七个多小时的汽车就能到。”
江枝艳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
“班主,我连镇上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枝艳,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你是我做这行以来遇到过的声音条件最适合唱黄梅戏的人,如果再给你时间磨练,以后肯定能成大腕。我希望你能将黄梅戏带上更大更好的舞台,让更多的人听到。”
班主走了,江枝艳拿着最后的工钱和一封信静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包含着她所有酸甜苦辣的地方一点点被搬空,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江枝艳垂头丧气回到家时,她妈妈胡景兰正在简陋破旧的厨房里做午饭,一只眼睛似乎肿得厉害。
“妈,你眼睛怎么了?”
江枝艳紧张地上前一步,发现胡景兰一只眼睛淤青红肿、骇人得很,她的脖子上有一圈被人掐过的痕迹。
江枝艳脸色一变。
“是不是江海干的?”
胡景兰抽泣着点了点头。
“你爸问我要钱,我没有,他硬说我藏着有不肯给他,把家里翻遍后找不到后继续逼着我要。我们家的钱全被他拿去赌了,就指着你每个月唱戏的工钱渡日,哪来的多余的钱。没有钱他就动手打我,我忍不住骂了他几句,他就开始掐我脖子。”
胡景兰越说越伤心,不停抹着眼泪。
“如果当时不是邻居过来拉开他,我可能真的被他掐死了。”
江枝艳怒不可遏。
“这个混蛋。”
“我们家的房子田地等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赌没了,这往后的日子我们一家要怎么过?我一直以为他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总会有醒悟过来的一天。现在,我不那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