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她就催着文香起床。一刻钟后,她们装束停当。她们都脱下了醒目的军装。红玉穿的是一件驼红色的对襟夹袄,一条绛色长裤,脚上套着长靴;文香穿的是一件檀紫色的大面襟夹袄,一条黑色长裤,同样套着长靴。她们给人的印象本色、朴实。她们来到马厩,宋大庚早已遛好了马,正在等着她们。在金鸡岭训练窦乐山的队伍时,也许是因为生活太枯燥,这个宋大庚喝上酒了。红玉有几次看到他喝得酩酊大醉。还好,尽管他爱喝酒,却从来没有因喝酒误过事。有时,红玉也会送他一两坛好酒,当然她不会忘了叮嘱一声:“大叔,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适量吧!”
梁红玉跨上拂云飞,文香骑上了小青马,俩人俩骑驰出了锦阳城的东门。她们先到了千佛山。梁红玉的团部就扎在半山寺,那里一度曾是严铁英游击队的秘密营地。在半山寺石壁“公输天巧”的下端,还醒目地刻着“红军留守处”几个大字呢!梁红玉伫马观望,感触颇深:这便是大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啊!
部队与当地民众已经在山顶上、半山腰挖了数不清的堑壕,用山石和上等的木料加红土修筑了很多地堡、碉堡。梁红玉在副团长左春明,参谋长李子昆的陪同下先视察了一营。她在视察的过程中不时提出一些改进意见。未了,她对整个工程还算满意。来到窦乐山营,看见窦乐山也像普通士兵一样扛木头、搬石块,浑身脏兮兮的,就暗暗地点着头。她对窦乐山说:“窦大当家,不错哇,脱胎换骨啦!可不要五分钟的热度哟!”
窦乐山一见到梁红玉,“啪!”地打了个敬礼:“报告团座,不要门缝里看人一一把人看扁了。我是认真的。”梁红玉故意紧绷着脸说:“我要骑驴看唱本一一走着瞧!”
梁红玉跟几位团营军官着重谈到了工事的坚固问题。她说,据从淞沪战场撤下来的部队讲,日本鬼子的火力强大得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应想办法有效地保存自己。我们的堑壕还要挖深,在半腰里挖一些脚凳子。要不然敌人的一次轰炸,工事就失去作用了。左春明、李子昆和营长顾松鹤、窦乐山都点着头。
梁红玉继续说:地堡可以多做一些,依靠地层的厚度可以达到坚固的程度。顶层的木料可以粗壮一些,把土夯实来。这样,即使敌人轮番轰炸,也可以久抗一会儿。
最后她对顾、窦两位营长说:“我这几天还有些其他的事,还不能跟你们在一起。这样,新兵营的工事你们两个营也要给他们做好。这事左副团长和李参谋长会给你们下达具体的任务。能办到吗?”
顾、窦两位营长齐声说“能办到”。这情形让左春明和李子昆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因为他们平时给两个营下达任务和提出要求时,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尤其是那个窦乐山。
临走时,窦乐山把梁红玉拉到一边,紧张地问:“团座,那个周云解决了吗?”他是时刻都在担心周云来找他的落壳。他在明处,周云在暗处,防得来吗?所以他大多的时候都和士兵们在一起。
梁红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窦乐山,就把周云是日本人,真名叫福田纠二,他们在赣北活动了多年的事与窦乐山原原本本说了。把个窦乐山说得“咝咝”直吸气,就像害牙疼那样。梁红玉说:“怎么,怕啦?”
窦乐山老实地说:“有点。这傢伙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梁红玉何尝不清楚周云的能量。但她不能自灭威风。她叮嘱窦乐山说:“没关系,你机警点嘛!最好不要一个人独处。你不是有几个贴身卫士么!”停了一下她又说:“我现在要去做的事与他有关。你放心,周云蹦哒不了几天啦!”
正是月中,月明星稀,月光皎洁。深蓝的天空中像有人用抹布擦了一般。这样美丽的国度却正在遭受外敌的蹂躏,日寇的铁蹄已经在中国的大地上肆意地践踏着,不久的将来将会践踏到脚下的土地;美丽的夜空将会布满战争的烟云;隆隆的炮声将会打破这美好夜晚的宁静。梁红玉骑在拂云飞上感慨万千。全民抗战开始后,她从不同的渠道了解到日本法西斯处心积虑妄想吞并中国的狼子野心。这个蕞尔小国,欺负人也算是欺负到家了。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能容忍这种欺凌吗?梁红玉心中似总有一股怒火要爆发,身上的热血总是贲张着。所以她一定要把周云抓住,决不能让他在中国的土地上再逍遥法外了。如何抓住周云呢?她想到了二姐严武英。根据大姐信中提到的地址,她现在要赶去瑶里。
可是当她们急匆匆赶到瑶里时,大姐的部队已经整编离开了。瑶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善后人员。她向他们打听,才打听到大姐她们已经开往皖南了。皖南的有些地方已经被日寇占领,她们就是去那里打日本鬼子的。梁红玉听罢心情激动,热血沸腾。她带着文香毫不犹豫地继续踏上了东去的大道。沿途她们遇到不少国民党部队,有的是在前线碰到日寇溃败的,有的是奉命往后撤的。他们的神情都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