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母亲得了确信,父亲已经死在排云集了。她早已哭干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仇恨的幽光。
母亲带着铁英,和着村子里的几个好人到了排云集,见丈夫的身体上有好几处刀伤,显然最后是被刽子手用刀戳死的。
母亲跪在丈夫的尸体前干嚎着,那样的撕心裂肺。然而,她还没有哭上几声,“黑面虎”的手下就把她拉起来,与女儿铁英一起推进了一扇大门。
“说,那天晚上你们娘俩去了哪儿了?”一个粗黑的家伙,凶神恶煞般地问着。
呵!这就是那“黑面虎”!母亲认得的。这个远近闻名的恶棍,比豺狼还狠毒的家伙,杀害丈夫的刽子手。
沉默!怒视!
“好哇,你不说,看我的鞭子!”那恶声变得残忍。
“我串亲戚了。”母亲可怜女儿,这样说。
“串亲戚了?怪事,早不串晚不串,偏偏那晚串?你们一定是通风报信去了。”
“串亲戚就串亲戚,报什哩信!”母亲嘶哑着声音。
“嘿嘿!不要紧,我们会知道的。”“黑面虎”一抬手,“啪!”的一鞭,抽在母亲的身上,随后扬长而去。
她们被关进了监牢,十多天后才被放了出来。
父亲被安葬在枫树河堤上。
枫树河的水悠悠地向下流,向下流……它载着悲哀与血泪流淌着。它用它那金子一般的光波映着失去丈夫的母亲,映着失去父亲的仨女孩。枫树河失去了魅力,失去了欢乐,变得寂寞了。
这年的冬天,母亲病倒了。铁英领着妹妹们忙了家里又忙地里,十二岁的年纪,过早地承受了生活的重负。
靠几个小孩子怎么能行呢?!村里的好心人劝着母亲,让铁英去找个主儿吧,那样铁英有了归宿,自己也可得几个钱治治病。
母亲不答应。大女儿是全家的顶梁柱,她一走,不仅自己活不成,两个小女儿也难活下去。
可是不这样做又怎么办呢?况且安葬丈夫时也欠下十几块大洋,近来又催得紧了。无奈,母亲只有狠心地把二女儿武英卖了。
一天的晚上,母亲躺在床上,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把二女儿武英揽到身边。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还没说话,眼泪珠子就成串地滚落下来。
武英见状,用瘦小的双手抚着妈妈苍白的脸颊,安慰地说:
“妈,不用哭,我跟姐姐一定好好做事,一定好好侍奉您!”
母亲痛苦地摇了摇头,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武妹子,妈对不起你。妈生了你,可养活不了你。你明日跟了别人去吧!”说着,泪水珠子又成串地滚落下来。
铁英正在洗碗筷,听了母亲的话,她惊叫起来,奔到母亲的身边:
“妈妈,好妈妈,你说什哩呀,你为啥要武妹子走?我不要,我一定要养活她,也一定要治好您的病。”
武英也知道自已将被卖掉,她哭着摇着母亲:“不,妈妈,我不要去呀,我不离开您,不离开姐姐和妹妹。”
然而,生活逼迫着,武英终于要走了,要卖到很远的一个财主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