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回到烽火台下自己的房间里,得知陈西民和宋大庚去校练场看戏去了,就吩咐文香给几匹马喂些草料。
她又吩咐小青去包一天那里询问一下搜城的情况。&因为她无兵无卒在城里,又是会议期间,本来并不关乎她的事,但不知怎的,她却极想知道其结果。
还有,包一天刚才去的便条上不是说了么有要事相商,究竟什哩事情,她要小青顺便去问一下。
小青去后,不一个时辰就转回来了。
小青告诉梁红玉,包总座不在住处,包青告诉说搜城尚在,续,估计那游击队跑不了。
问到什哩时候与梁团长见面,包青含糊说他叔叔不打算打扰梁团长的休息,可能不谈了。
但包青又说他看叔叔面有难色,似乎是为游击队的事忧心。包青说包总座现在到胡团长那里去了。
梁红玉听罢,没说什么,示意小青去休息。
她自己解下腰间宝剑,取下勃朗宁手枪,一并递到文香手里。
她脱下身上的猩红锦袍,褪去深红的长裤和黑色的长靴,换上了一件白绸子紧身小褂和一件白绸短裙。
屋内有各色的画报。她坐在沙发上,就着电灯光翻了起来。
第一面就是一个女歌星半裸着身子娇媚娇态在歌唱的画面,第二面还是一个女歌星半裸着,只不过姿势不同罢了。……翻着翻着,甚觉无聊。
她正要扔下,忽然听到门外有“橐槖橐槖”的脚步响,一直响到房门口,接着便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
文香忙去开门,一看是包一天,便马上告诉了梁红玉。
梁红玉一看包一天来到,赶忙迎了出去。
包一天一见梁红玉,抱歉地说:“很对不起,我本不想再来打扰你,无奈形势逼人,不得不再来与你一谈。”
他的目光落在梁红玉的身上,见这个绝代美女真如一枝刚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袅袅娜娜,喜得他的心里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紧绷绷的身体上时,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邪恶的笑意,尽管这种笑意转瞬即逝。可是因为他背着电灯光,梁红玉没有看出来。
梁红玉觉着包一天双眼在死盯着自已,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层红晕,心房在卟卟乱跳。
她请包一天坐在沙发上,自已则在一旁站着,等待着包一天的谈话。
包一天从头到脚已把梁红玉看了个遍。他被这个美丽的少女浑身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陶醉了,心中那个萌发了多年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一会儿就像一股暗涌,似乎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在雪白的电灯光下,他看见梁红玉像红布一样的秀脸,和那两道低垂的眼帘,那种暗涌愈来愈猛烈了。此刻,他真想上前搂抱着这个垂涎已久的女子,就像他以往搂抱着任何一个女人那样。
不,他可以文明一点,多情一点,或紧吻着她的额头,或摩娑着她的头发,让她在这温柔的情感中溶化;而在情感达到高潮时,她便会用热烈的吻或投向他的怀抱来回报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那是因为梁红玉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一个独特的女子。……可是不,包一天没有这样做,尽管他是苦心经营的这次会面,而且似乎也如愿以偿。但是他仍然遵循着既定的安排,没有越雷池一步。
因为他知道,假如他不适可而止,让情感的浪涛冲破情网,那么他苦心孤诣建造起来的那座美丽的丰碑就要坍塌,甚至还会搅乱他日夜奋斗的事业。
于是,在一瞬间里,他极力把醺热而膨胀的脑袋清醒过来,脸上重又浮现出那种谦恭而庄重的神色。
梁红玉涨着红晕晕的脸,心房在卟卟直跳。她规规矩矩地双手垂立着,眼睑低垂,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与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她没有任何厌恶包一天的意思。自从上次面谈之后,半个多月来的接触,在她的心目中,包一天已经由过去的那个活佛似的模糊影象变成现在这个清晰可辨的骑士形象了。
这是个志存高远、精力充沛、智慧过人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有多少安全感,她没有去想;但是任何女人在这种男人的光环下备受注目,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时候她甚至笑自己的父亲在对待包一天上所持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而这种敌意甚至在她的母亲得的那场怪病中,包一天所作的努力下都没减少。她的父亲曾经说过,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然而此时,在包一天的热烈注视中,她变得局促不安了。她是知道包一天未成家的,她也多次听人说过包一天为人正派,名声和他的财气、官运同样炫人眼目。
像他这样的绅士,大户人家的千金与他欲结秦晋之好的自然不在少数,可包一天却都婉言谢绝了。包一天没有对任何女子表示过爱慕,惟独对她梁红玉是另外。
她清楚地记得,一年前她刚去金鸡岭训练民团时,在县长洪儒和民团团长包一天的欢送下,包一天是如何热烈地注视着她,殷勤地勉励着她……
那时她却机敏地回避了。
然而今天,在这两军对阵,马上就要展开厮杀的前夜,梁红玉却在默默地领受了包一天的热烈的注视。
包一天把热烈的目光从梁红玉的脸上移到了腿上。他看到了那微散在沙发上的素白的短裙,看到了那两条好看的长腿;尽管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但声音中多少还带着点儿颤音:
“梁小姐,明天就要出征了,你可要保护好自已呀!”
他说出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句毋庸多说的话,现在说起,难道就是今夜里来会见梁红玉的理由吗?
他偷眼看了一下梁红玉,见她并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心才放下来了。于是,他提高了嗓音,郑重其事地说:
“目前形势很紧张。共党游击队又在四处活动。苍县发生了匪乱。那个混进城来的游击队也搜出来了。”
他说出的话逻辑有点混乱,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这在他身上是绝无仅有的。
梁红玉直到此时,才抬起眼帘来向包一天询问:
“搜出游击队了?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样一连串的问话里,梁红玉明显地流露出,她极想与游击队打交道的意思。
包一天叹了一口气,说:“唉,熊方林是个饭桶,几十个黑兵连一个人都抓不住,竟让她跑了……”
“又跑了?……”梁红玉惊愕地看了一下包一天。
“是啊,那个女人躲在一爿小店里,熊方林领人围过去,竟让她从眼鼻子底下逃走了。”包一天说。
“怎么,游击队还是个女的?”梁红玉又惊愕地问道。
包一天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也认为那游击队里都是些光棍儿?熊方林才是这样认为的。所以那女人穿着花旗袍从他的眼面前过去,他竟然毫无察觉哩!”
梁红玉的脸倏地红了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文香也看见了一个女人穿着花旗袍,还被误认是我呢!那女人可真怪,看到文香就躲躲闪闪,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游击队!”
包一天“哦”了一声,赶忙叫文香出来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