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郝金保十二岁的那一年,有才叔突然从太平军里跑了回来。
他跑了回来就对金保的父亲说,他不愿再去当太平军了,他要回来好好带两个哥哥的孩子。
他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死去的哥哥和嫂嫂们。
其实这个时候的郝金保己经懂得一些事了。
他听大人们议论,天王洪秀全在紫金城病逝,小天王福瑱称帝临朝,江山事全靠英王陈玉成和忠王李秀成。
在这个关键时刻,堂叔郝有才怎么会跑回来?真的是像有才叔自已说的那样,是要照顾他的几个侄子侄女么?
堂叔郝有才一回来,就捡起他父亲的手艺一一打铁。仅一年的功夫,有才叔的打铁技术便闻名遐迩。
有才叔还是一个乐施好善、爱打抱不平的人。乡闾但凡有事,他必参与,谁是谁非,孰功孰过,他谁也不偏袒,一手托两掌,竟如豆腐与韭菜,一清二楚。
渐渐地,乡人每遇纠纷都愿意找他。他渐渐地在乡间有了自己的威信。
但是古语说得好:枪打出头鸟。裸露的檩条先烂。有人就盯上了堂叔郝有才。
郝家庄的对面有一个魏家庄,庄主叫魏得成。这人很阴险。那个时候太平军控制了苏皖浙,他们都是天国的臣民。他们都有人在太平军里服务。
但是后来这个地方被曾国藩的湘军控制了,他们仍然是回到清朝当臣民,老百姓又留起了小辫子了。
这魏得成摇身一变,成了清朝的品外官,逐渐在地方上形成势力,并且逐渐鱼肉乡里了。
有人就很怀念天国的日子。天国主张天下兄弟姊妹是一家,在地方上消灭剥削与压迫。尽管日子苦一点,但心情却好一点。
更可恶的是,堂叔有才说了一门亲事,金保记得他这个未过门的婶子好漂亮,简直是倾国倾城。
可是被那魏得成晙上了。不久,竟把堂叔的这个未婚妻强行抢走成了他的九姨太。
堂叔有才自然是不甘心,把魏得成告到官府。但官府慑于魏家的淫威,竟然判魏得成无罪,却把有才叔投进牢房。
官府的理由是魏得成有纳妾的自由,有才叔无诬陷的权利。
当时郝氏家族是金保的父亲管事,他认为郝氏家族颜面扫地,本来有理反而变成无理,这口气如何得出?
金保的父亲一面找关系施银子弄出有才叔,一面与族人商量如何报复魏得成。
后来有才叔被救出来了。他一出来,就与族人说:魏家势力太大,我们惹不起!
族人就说:有才叔坐牢坐傻了。以前的那个敢做敢当,很得人缘的郝有才已经没有了。
还有更窝囊的呢!有才叔与族人商量的结果是,不仅不去向魏家讨回公道,反而为了躲避魏家的淫威,决定举族迁走。表明了郝氏家族彻底认输。
为了这样一个结果,全武阳人议论纷纷。他们有的说魏家人太霸道,郝有才这样的好人都被逼走。当然更有人说郝家人无屌用,被欺负得只有举族出走的份,这也太让人费解了。
那些日子金保的父亲和有才叔都缩在家里,那里也不敢去。人有脸树有皮。
但事已至此,不管说什么都无用,郝氏家族举族迁走已成定局。
在一个天气阴晦的早晨,全族人扶老携幼向南走去。
有好事者问郝氏家族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有落处哇!
郝家人答:哪有落处,还不是走到那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