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眼见着机甲少年再度又摆出了进击的姿态,娑婆那清亮温和的声音如同雨后带着沫点的山风般突然而又不显得突兀的平静响起。
明明是太过正常反而显得有些小声的音量,围观的人群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从强势对垒的两个男人身上移了过去。
这才发现即使是在刚刚那样突然的袭击之下,这个看似柔软的男人都没有离开之前所处的位置一步,只是在交锋的最后微微侧开了身子,让过了狼王迎头飞过的身体。
蓝黑底的长衫和服不见一点褶皱,原本手中端着的扇子,也不知何时别到了腰间。
垂下一截翻花似的米色吊穗。
配上和润却又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的微笑。
“阁下想要找的人是我吧,就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但又并不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反倒像是带着一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或者也可以说是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淡然。
“刚刚是找你。但也不代表着我现在不能再找其他的人。”
机甲少年偏过头来看向他,赤白的眼中仿佛能看出一些嘲讽的笑意,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可你不过是一只露过了头再也逃不回去的老鼠。”
“如果真是老鼠那样悠闲的生命也不见得不好。可惜我不是。寿山的人也全不是。”
娑婆边说着边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到七号休息区的位置,示意小女孩自己进去坐好,却意料之中的遭到了白眼加冷哼的强硬反对,不禁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你在这等我一下,小伍。”
轻轻的拍了拍女孩可爱的小辫尾。
“你是在命令我吗?焦野。”小伍微微的偏过头躲掉他的手,脆生生的问道。
“不。不是命令,而是商量。”
“那你的商量失败了。我不要。”
“可是我可能要跑去打架。”脸上除了微笑之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日见焦野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准输。”
“不是输不输的问题……”
“喂。”
不等两人无厘头的对话继续进行下去,机甲少年那如钢铁撞击般沉重的闷响就不耐烦的穿插了进来,哐哐的作响,
“你们是在玩过家家吗?所以看起来老鼠带着的女孩也是小个子的老鼠,不要妄想能够逃掉。”
“关你什么事,丑陋的猪男。”小伍皱起好看的眉头。
“不能使用这些失礼的措词,小伍。”
“哦。”拉长着声调继续不满的噘嘴。
再一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辫子,日见焦野无声的笑笑。
“施家啊……好遥远的仇恨。当然我也有印象,日见家第二十七代的娑婆就折在了你们的手上,所以也害我每年都多了一个需要祭拜的对象。但我们之间的因果,明明应该就止步于此罢了。”
他踏着嗒嗒作响的木屐走到高大的黑色机甲身前站立,明亮而湿润的眼眸中一片雾蒙蒙的,却又像是藏着透亮的刀剑般让人难以直视,
“距离【战国】刀剑相向的时期已经过去将近两百年了,在这之后别说战争了,就连冷兵器的使用都已经日渐落寞,你我两家更是谈不上有任何的交集。却依旧怀有这么强烈的情感……阁下是个念旧的人吗?”
“淦。所以为什么连揍人都要找理由那么麻烦啊?我是在上数学课嘛。而且我有说过吧?我很讨厌你们啊。讨厌你们。讨厌你们这些老鼠。”
机甲少年闷闷的长叹了一声,覆盖脸部的面甲再度从中断裂展开,露出了少年独有的清秀脸庞和凌厉不羁的锋芒,同样明亮的双眼中与其说是光彩,更像是燃烧着翻滚的火,
“很讨厌我喊你们老鼠吗?所以不要再摆出那张装模作样的臭脸了。来啊,直接来打我吧。等你被我打疼了,自然就会理解强烈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
几乎可以看做是挑衅宣言的嚣张话语并没有得到日见焦野的立时回应,反倒是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随着彼此之间沉默时间的拉长,而显著的弥漫开来。
甚至连围观的众人都几乎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聚集在了这里,如同在街角围观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械斗时的普通人一般,专注的翘首期待着两人的交锋最终将如何剧烈的引爆。
池也是一样。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扑克牌脸,却不知何时站到了视线更好的地方,黝黑的双瞳中忽明忽暗,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只白净的手却突然从身后的方向伸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池哥。”
池楞了一下之后看过去:“来了。”
“是啊是啊,差点被一个贱人害死,耽搁了好久。”
正是一脸神采奕奕的白皙,挤过参差站立的人群蹦蹦跳跳的走到池的身前,瞪着好奇的大眼对着场内的两人来回的扫射,满脸的期待。
他向来最爱看类似的热闹。
“能情景还原一下吗池哥,快趁着中场休息给我补补课刚刚到底发生了啥呀。哇,等等池哥有没有搞错,怎么弄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这么狼狈啊。还有外套呢?外套也不见了。”
却在一瞥眼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遇到了一点意外。”
“意外?喂喂。宁采崎你这崽种,折腾我就算了,连我池哥都敢设计,小心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白皙瞪着眼向后望去。
“草。关老子屁事。”
于是池也跟着一起向着身后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跟白皙差不多大的小正太,本就一脸不情愿的走着,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立马脸就又黑了三分。
却一个无论哪个角度看去都让人下意识的联想到“气度非凡”四个字的精致男孩。
一身贴身裁定的白色衬衫配黑色的小西装裤,脚踩一双纯手工艺的新皮皮鞋,再搭一件无袖的毛质绘边的深色背心。鹅黄色的金色短发淡得像是透着光的纯银,在大厅堂皇的灯光映照下给人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
开口却是与人畜无害的外表违和感异常强烈的暴躁叫骂。
“你少爷我今天早上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要不然早给你个白痴直接拦在绘川外面了,要问就去问宁予溢那个老乌龟。”
“你口中的老乌龟是你爹。”
白皙好心的提醒着,
“那你就是乌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