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小两口,二十七岁的年龄,共同经营着一处拉面馆子,主营拉面,兼顾炒菜,两百多平的场地,十五个员工。
三年前,他和她拿出所有积蓄四十五万,从上任拉面馆主人手中,盘下了这个店。本来是落寞而经营的样子,否则,前主人,也不可能忍痛割让。可应生生的一年时间里,他主内经营,她主外宣传,把一个店面,那叫整得一个风生云起。
于是,步上正轨的两年时间里,他买了房,她置了屋,按照这座三线前二线末省会城市的规模,他们两口子,也算是拥有200万出头产业的人了,当然,这只是算了房和车,没算这处店。如果算上这处店,那资产直接翻一倍,却是妥妥的。
按照惯例,节前腊月二十三,除了留下维持一个月必要的房租、水电暖气网以及员工工资五险一金外,他满满的屯了整整两个月的货,就这,还担心到时候不够,没想周到,临时进货,根本有钱也拿不到。
一直到腊月二十五,也就是一月十九号,他和她还在盘算着,店里缺什么物什。这春节的一个半月,往常从腊月二十七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结束,阴历二月出头,那来吃饭聚餐的,简直不要太多了。
这一个半月的生意,那简直就相当于平时四五个月啊。说句客观的话,这一个半月的收入,直接决定了未来半年的收成。而剩下的时间,也就是正常经营,所谓微盈微盈了。
盘算完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六,大寒。第三批国家专家组,进驻武汉,钟南山院士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第一句是,新冠病毒肺炎,存在人传人的现状,之前,我们低估了疫情的严重性;第二句是,建议武汉,甚至整个湖北,封城,严禁出入。
具体怎么说的,他和她都记不大清楚了,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疫情,就这么突然降临了。
这对他们的面馆,近乎于一次降维打击,立竿见影,当天中午,往常的食客,就减少了一大半。而当天晚上,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了。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老远老远。
然后,当天晚上开始,这座距离武汉足足2000多公里的同样的省会城市,人们开始争先抢购食品、药品,尤其是口罩和消毒用品。
两天时间,他和她眼睁睁看着,进店的食客,迅速消失不见,直到门可罗雀。
23号上午,武汉宣布封城,紧接着,湖北省的其他城市和地区,陆续宣布封城。各省市自治区,开始陆续启动应急响应。
如果说,一开始,他和她还抱着,可能过几天就会好的想法,但现在,却是万念俱无。
不得不说,这次“春节档”彻底没戏了,直接没有了。
她首先想到了,那耗费几十万的存货,大部分物品,保质期到不了一个月。
还有,交了这个月的房租、水电暖气网以及员工工资五险一金后,存货无法产生营业额,那下个月要花的钱,该怎么办?
餐食是一个快速投入及快速收入的行业,当天的投入,当天就能收回,当月的投入,当月就能收回,所以,现金流,也就是一个月的保证和周转。
可是,眼瞅着,这个月,甚至下个月,都不可能有什么收入了。
线上快餐,她看着同样跳水一样跌落的定餐量,摇了摇头。
十七个人,在200多平的门店时,大眼瞪着小眼,面食师傅,闲到每隔一个小时,就能闲聊半天。而炒菜的师傅,直接歇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一直坚持到大年三十,然后,当天上午,来上班的一位员工说,“老板,咱们这儿,确诊超过300例了,疑似病例破200了,要不,咱们也收店了吧?”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本以为能独善其处的拉面馆,也陷入了疫情的漩涡。
他打开手机,看着连日来攀升的数字,和钟南山院士一次又一次沉重的表情和话语,有些无力,有些坚决的转头对她说道,“店里库存的东西,除了保质期在两个月以上的,剩下的,都给大家分发一下吧。算做备年货了吧,反正,现在出去买东西,也挺不方便的。”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又说,“这个月的工资,也提前发了吧。全额发。”
“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她就低下了头,可分明,有两滴清泪,涌出了眼眶。
他和她都知道,苦心经营三年的这家拉面馆,在这场疫情面前,前所未有的严峻了起来。他这样做,将导致所有的现金流和存货,都荡然无存。
而谁又知道,疫情什么时候会结束,而疫情结束后,采货的钱,发工资的钱,交房租的钱,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