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会不会找地儿哭,杨华梅不清楚,但这会子被杨华忠指着鼻子一通训,她已经哭了。“我的命咋这么苦……”杨华忠不耐烦听。“我今个就把话撂这儿,大白这孩子已经长歪了,这会子你们要是狠下心来掰一掰,可能还有点希望,若再纵容,往后你的命就真苦了!”杨华忠心情沉重的走了,孙氏她们妯娌三个又劝了杨华梅几句,也都起身告辞。大晌午的,这屋里热死了,在里面待个把时辰衣裳都湿透了。回家的路上,刘氏对孙氏和鲍素云道:“梅儿家的双子,被惯的没***,一个比一个废。”鲍素云轻叹口气:“大白那孩子脾气有些怪,先前磕头……可把我吓到了。”刘氏哼哼了声,“那孩子打小就性情古怪,才周岁路都不会走那阵子,一个不高兴就拿自个脑袋自残,逮住墙壁撞墙壁,逮住桌角撞桌角,梅儿和她婆婆吓得要死,立马就妥协了。”“这要是换了我,早一巴掌拍下去了,要撞?老娘给你撞个够,兔崽子!”刘氏越骂越生气,往地上啐了一口,撸起袖子恨不得扭身回去再把大白拎出来打一顿。孙氏和鲍素云原本都心情沉重,这会子瞧见刘氏这激烈的反应,又觉得好笑。“四弟妹,你就别恼了,终究不是咱的孩子,咱也不好多说什么。”孙氏道。“就是今个老三摆出三舅的威严来狠狠教训了大白一番,他那也是气到不行。”“这当口栓子和梅儿他们尚且能理解,我就怕回头他们气消掉了,关起门来看到大白脑袋上的伤,又要心疼了,指不定老三都得被埋怨,哎……”刘氏撇撇嘴:“三嫂也不要怕他们埋怨,就那俩孩子的德行,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往后梅儿受的气还要更多,到时候别哭哭啼啼回来找娘家兄长撑腰就成!”大白一脚把杨华梅踹背过气去这件事,如飓风般传遍了全村。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尤其是妇人们凑在一块儿,那清一色都是声讨大白。“那种人越大越不是好鸟,幸好我没闺女,我要是有闺女啊,打死都不会嫁给那种人。”“就是,连自个亲娘都打,将来肯定也打媳妇。”“那可不一定,指不定到了媳妇那里又成了龟孙子呢,古往今来不孝子都是这样来的……”“梅儿那一脚啊,也是活该,自个惯出来的。”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总之,大白的形象在村里越发的差了,有闺女的人家多半都达成了一种默契,一概不考虑老王家的提亲。夜里,从孙氏处得知杨华忠今个去老王家受了气,杨若晴特意蒸了一碗米粉肉给老爹送过来做下酒菜,好让他吃得愉悦,顺便消消气。“别听你娘瞎说,她就是瞎担心,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杨华忠一口粉蒸肉,一口烧酒,确实惬意。杨若晴看了边上的孙氏一眼,娘俩个会心一笑。“我当然晓得是娘瞎担心了,爹你是里正,见过的大风大浪多着呢,今个的事儿算啥呀!”杨若晴拎起酒壶给杨华忠把酒续上,马屁也顺便拍起来。杨华忠哈哈一笑,“还是我闺女嘴甜,手也巧,这粉蒸肉不错,你有心了。”杨若晴莞尔。杨华忠把筷子递给孙氏:“别光看着而我吃,来,一块儿吃。”吃吃喝喝,心情都舒畅了,杨华忠提及兵兵,由衷感慨道:“兵兵那孩子,今个立了功,若不是他当时去追,这会子指不定咱都没得夜饭吃,又在四处寻大白。”杨若晴点头,“听萍儿说起,兵兵这两年确实懂了事,跟从前大不一样。”孙氏道:“今个我在梅儿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大白他爷好像对兵兵有意见……”杨华忠沉闷的‘嗯’了声,接着说:“确实,人嘛,都只会偏袒自个家的娃。”“兵兵两次为了拦大白,两个人干了两架,大白爷心疼大白脸上挂了彩,可周生也心疼兵兵啊!”孙氏又道:“我看兵兵身上的伤不比大白少。”杨华洲又回想了下,“咋说呢,在院子里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干架,兵兵出手有分寸,重在制服住。大白就不同了,那是往死里招呼,专挑一些不能打的地方下手。”杨若晴听到这些,对大白的厌烦开始表现在脸上。“兵兵做惯了农活,练就了一把子力气,真的动起真格来,大白不是他对手。”“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兵兵才没有往死里招呼大白,不然,大白就不是挂彩那么简单了。”“对兵兵的这种行为,有必要给予奖励,也算是对周生的安抚。”杨若晴的提议,正合杨华忠的心。“晴儿,那你说咱奖励点啥给兵兵呢?”他问。杨若晴想了下,“不如,爹以里正的名义,奖励周生家五十斤稻谷咋样?”“嗯,这主意不错,我待会就给周生家称了送去。”“爹,我跟你一块儿去,顺便再口头嘉奖几句,省得让见义勇为的人寒了心。”这世道已经足够凉薄,对那些残存的温暖和勇敢,得小心呵护。老王家……是肯定不会有所表示的,王洪全甚至还恼怒上了兵兵,所以这种时候,更需要有人站出来暖一暖兵兵的心。少年的心,不可辜负。周生家,堂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兵兵光着膀子坐在桌边,花花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碗药酒,正用手指揩了轻轻涂抹在兵兵的后背。伤口触碰到药酒,火烧火燎的痛,兵兵龇牙,身体绷得紧紧的。周生坐在旁边吧嗒着抽旱烟,萍儿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盆,盆里是刚刚给兵兵擦洗用过的脏水。“大白那孩子下手可真狠啊,脸上瞧不出啥,全给招呼到身上了,这是要人命的打法啊……”萍儿的目光追着花花抹药的手指头,眼眶红了,声音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盆里的水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要摔到地上。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