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过去很多年之后,薛定邦还记得这个傍晚。
前田克里斯的头发上,有着太阳的味道。他柔韧的身体,塞了个满怀。来自于他的关心,有着夕阳般的温暖。太阳的光芒,也在他的热情之下黯然失色。
薛定邦抱着他,突然感觉抱着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虽说这样东西,现在并不属于薛定邦。
争强好胜的小孩,玩闹一样的感情,只是出于不甘心。他们向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薛定邦过于沉稳安静,而前田克里斯却像一袋跳跳糖。
他有甜美的香气,晶莹漂亮的外表,但如果要去吃掉,就会在嘴里炸开。
这样的人,一直都在薛定邦的范围之外。
而现在,薛定邦抱着他。
“定邦桑,好温暖,好舒服哦。”整颗脑袋都埋进薛定邦怀里,前田克里斯蹭得像只小猫,“定邦桑的胸肌,原来是软的,我还以为肌肉会很硬……”
薛定邦被他给成功逗笑,用力揉了揉小坏猫的后脑勺,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前田克里斯总是有各种办法,让薛定邦感觉开心。但也总是有办法,可以惹怒薛定邦。
这只小猫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客为主,将主人变成忠诚的猫奴。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而事实是——他总是有办法,控制薛定邦心情的晴雨表。
吃过晚饭之后,薛定邦躺在酒店的观景阳台看书。脚下是悬空游泳池,透明玻璃与让冰蓝色的水看上去好似悬浮在高楼之间的水滴。晚风吹过水面,带着凉爽的水汽裹住薛定邦的脚。舒适得令人忍不住想要蜷起脚趾,伸展身体做个大大的懒腰。
前田克里斯说杂物间的租期明天到期。他要去把杂物间的东西给整理好,放回自己的车里。吃过晚饭之后,谢绝了薛定邦的帮忙,自己一个人蹦跶出去了。
这几天薛定邦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他中途见过一次尼尔森。看来尼尔森的盘口这次挣不不少,拉斯维加斯之王心情大好,隔着他的豪车车窗,向薛定邦点头致意。
薛定邦依旧保持每天给尹仁打电话的习惯,即使尹仁没有办法听见。
这几天除了比赛,薛定邦就是在研究二十一点概率模型。被众人围绕的时间太多,让薛定邦很珍惜他现在的独处时光。
前田克里斯的归来,打破了静谧。他和只小鹿似的,脚步轻快噔噔噔走到薛定邦身边,趴在躺椅的扶手上,满眼孺慕崇拜之情:“定邦桑,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名数学家呢。”
薛定邦合上书,放到一边:“傻孩子,不管什么人,上了牌桌,都是赌徒。”
“可定邦桑一点都不像赌徒呢。”前田克里斯亮晶晶的眼睛一闪一闪,下巴枕着胳膊,说得别提有多认真了,“真正的赌徒,会为了一场牌局而疯狂呢!”
“什么意思?”意识到前田克里斯有所指,薛定邦拉下脸,揉了揉他的头发警告说:“克里斯,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乱讲话。”
前田克里斯被弄得脑袋后仰,从兜里掏出那朵绽放了红玫瑰的手机笑着说:“确凿的证据我没有,间接证据这里有新鲜的哦。”
“你听看见这个。”纤长漂亮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通划拉,前田克里斯找出一个音频,放在薛定邦耳边,自己也坐上了躺椅扶手。
两名男人的对话从音频里传来。
【你说那个人,是数学家?】
【是的,老板就喜欢找数学家。】
【我听说他是个瘾君子,不是什么数学家吧?】
【他不仅是瘾君子,还是个骗子呢。】
【你又知道了?】
【他逢人就说自己有个癌症女儿的故事,可他哪儿来的女儿?只有一名儿子。老板把这件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我兄弟那段时间就忙着查这事儿呢!我在牌桌上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嗯,很疯狂。】
【那好吧,我相信这件事情啦,你兄弟比你可信得多。】
【嗨,那我说点可信的事情。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在前年的圣诞节,那会儿他经常到我牌桌上面来玩。那段时间,他可赢了不少。去年他开始玩儿大的,去了“上面”的房间。我听“上面”的人说,每天的现金流都是上百万美金!】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儿吧?哦,现在?他在赌场借了几百万。这次世界扑克大赛又输了,我想大概把屁股卖给老板都不够还的吧!】
一阵刺耳的笑声之中,这段音频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