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紧,扯呼!”
四明石猴最是灵醒,一看天色不对劲,立即大喊一声,不愧是以人身游走四方,混迹社会底层的老江湖。
话音未落,在他身边的二师弟悟能和刚进门没多久的三师弟悟净,嘭地一声,身形化光往外遁走,就连颇具灵性的天山龙马,也是踩蹬着陡峭的山坡,迳自冲下山去。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师傅一人,当场感动地悟空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四明石猴正想施展身法遁走,谁知慈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时教他如中定身术般的,待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悟空徒儿,记住!祸福互相依凭,劫难亦可看作福缘。此时,你生生受了飞来峰的镇压,日后自然可以减少许多劫数。至少,免去了落入仇敌之手,被人百般凌辱的悲惨下场。”
慈舟说完这番话,作为最后的交待,也是嘭地一声,整个人原地消失,激起大气爆裂般的震荡,也不知去向何方。
方才还是兄友弟恭、师慈徒孝的场面,转眼过后走地一干二净,就连坐骑都落荒而逃,只剩下四明石猴一人,孤零零地直面从天而降的山峰。
“我……佛尅友!”
跟随师傅多日后,四明石猴也学会了不少意义莫名的口头禅,譬如刚才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单从字面上看就很不善,诉诸出口后,更见其威力。
就在不远处的山道,悟能和悟净联手现身,慈舟稍微慢了一步,听到空谷回音在耳边回荡,漫山遍野都传唱着悟空的“佛尅友”,忍俊不住地,莞尔一笑。
朱刚鬣似乎察觉到大师兄的目光扫视过来,赶紧趴在地上,抬起硕大无比的猪头,瞪大眼睛看着缓缓落下的飞来峰,认真道:“师傅,师弟,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沙悟净什么都没说,两眼紧盯着黑衣僧人,他并没有真正收心,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拜师在慈舟门下。
“不经此山镇压之劫,悟空的道行便无法暴增。休看现在他怨愤无处发泄,日后自然会懂得其中的道理,晓得我们对他爱之深,情之切!”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身中兰花拂穴手、葵花点穴手、禅林秘技截血指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功,不仅周身大穴真气法力无法流转,就连运劲冲穴的气血都调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来峰朝自己头顶罩下。
“如意如意,依我心意……金箍棍,给我撑住!”
情急之下,悟空只能指望自己的神兵救场了。只见一抹金光冲天而起,瞬息过后,化作一根三人合抱粗,十丈长的撑天之柱,下端抵着山道,上头狠狠地杵进飞来峰里,平滑如镜的截面顿时出现可怖的蛛网状裂纹。
不愧是上古神珍,震慑西海的镇海神物,飞快下降的飞来峰,竟然真的被如意金箍棍撑地停下了。
饶是如此,不知道亿万斤重的飞来峰,还是缓缓地下沉,倒不是镇海神铁有差池,而是山道本质相对稀松,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重压,缓缓地碎裂崩坏,导致如意金箍棍也是一寸寸往下沉去。
此情此景如同钝刀割头,将原本速死的场面,弄地无比漫长,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教心狠手辣的朱刚鬣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反倒是沙悟净看地津津有味。
慈舟却睁大眼睛,亲眼目睹飞来峰地轰然落下,忍不住触动灵机,喃喃自语道:“悟能、悟净,你们是否知道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朱刚鬣听了,立即大摇其头。杀无尽使劲搅动脑汁,似乎有所发现,却不敢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
慈舟讶然失笑,道:“不知为何?为师突然有了灵感,冥冥之中领悟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换做以前,或许未必能施展出来,可是如今为师取巧鲸吞本家总坛,积累数百年的精纯念力,将神念蜕变成念珠,又经历雷劫而阳化,竟然有了七八分可能!”
朱刚鬣初时不以为然,转念一想,就忍不住惊惶起来。毕竟,他可是曾经见识过师傅的在世金刚之能,纯粹的暴力和杀戮化身,拥有深不可测的法力,竟然也有所不如,唯有如今神念化出真形,能与肉体真身互相转化进益,想必这才是关键。
于是,悟能忍不住暗想:“或许,师傅所言不假,当真是触动灵机,悟出了神乎其技的一招。俺老猪估摸着,定然是佛门神功!”
沙悟净则依旧沉默不语,他知道身边的便宜师傅慈舟是堂堂正正的出家人,不会打诳语骗人,可是若让他相信须臾之间,就能令人灵机一动,悟出威力不凡的招式,自然是不信者居多。
“一时的灵感,或许珍而贵之。可是,若没有落于实处,付诸于行动,脚踏实地的践行,终归是一场空!”
“譬如伶人作曲,偶有灵感触动,纶音妙手得之,不过一二音节。须得精于此道之数位乐师,通力合作编排成曲,辅以各式乐器,久久练习,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反复锤炼后,方能成曲,最后还得传唱四方,有幸得人惦记,才能传世。”
“单论其中耗费人力、物力、心力,就不知道有多少。如此佳作,曲律落在纸上,收入乐府中,乃至曲谱上了宫廷燕乐,被人奏于王公贵戚面前,才堪堪到了尽头。其中之过程,何其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