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漭天地。
寂灭大陆,南部地火山脉深处,熔岩如赤红血水,蜿蜒流淌。
绵延千万里的地火山脉,地动山摇,轰鸣不止,宛如末日来袭。
大陆北部,有一恐怖魔影,于虚空深处缓缓凝实,隔空相望,其目光所及之处,光源似在消逝,幽暗吞没一切。
西方,极寒地底深处,响起一声嘶吼,万兽旋即颤栗着,纷纷以额头抵着坚硬大地。
一座不断喷溢出高温岩浆的火山口,高高悬浮一霞光万丈的三足铜鼎。铜鼎奇大,如能遮天蔽日,其表面雕琢的条条火蛟恶龙,透出磅礴如海的浓烈血气,正疯狂游动着,残暴而贪婪地拉扯牵引着,从山口冲出的九道炽烈冲天火焰。
九道深红火焰,分别连接地火山脉九处火焰源潭,此刻如被强行拽住,笔直冲射向铜鼎,隐没不见。
鼎内,则自成一方光怪陆离的小天地。
无数不知名的绚烂玄奇远古符文,透出荒古、苍茫、悠远神秘的气息,似亿万神灵,蝴蝶般在鼎中广袤世界翩然飞舞。
一枚流光溢彩的硕大丹丸,雷电交织,神光熠熠,内有九条火焰丝线,穿梭不停。
丹丸不断扭曲震荡,溅射出五彩斑斓的记忆光点,每一光点深处,皆有一幕幕画面呈现,乃一段段人生经历。
众多光点,如璀璨烟花,转瞬即逝。
“师兄,轮回丹的药效不对!”
突有凄厉啸声,从丹丸内部,一簇模糊灰影传出。
啸声先充斥着惊悸,愤怒,最后则是绝望和悲凉。
“自然不对。”钟赤尘神色漠然,安静地望着那枚,承载了洪奇所有魂魄烙印的轮回丹,轻声说道:“再见了,我的好师弟。”
硕大丹丸,突奇诡至极的急剧收缩,其间九条火焰丝线骤然明亮,如撕裂时空。
最终,丹丸凝为米粒大小,再猛地绽放出刺目神芒后,就此消失。
数日后,药神宗宣告天下,洪奇炼药中失控,魂飞魄散。
药神宗宗主之位,由其师兄钟赤尘,取而代之。
三百年后。
乾玄大陆,银月帝国,暗月城,虞家镇。
夜色深沉。
在药材世家——虞家的老宅宗祠周边,阴风呼啸,枯叶纷飞。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一灰衣枯瘦老叟,摇晃着铜铃,围绕着宗祠游走。伴随着铜铃的“叮当”声,老叟不时发出阴沉深幽的低啸,如恶灵在地底九幽哭泣。
宗祠四角,分别竖立着四杆招魂幡,幡旗随风飘荡,旗面绘刻的鬼物张牙舞爪,如要挣脱而出,择人而噬。
许久后,老叟默然止步,向虞家老太爷轻轻摇头,以示无能为力。
多年前便双腿折断的老太爷虞璨,瘫坐在木质轮椅内,满脸悲凉,“宁老,我那孙儿,当真是再也回不来了么?”
宁骥收起铜铃,看了一眼宗祠,沉默半响,道:“人生来便有天、地、人三魂,地魂汇集着记忆,天魂开启智慧,而人魂,则掌控自身的血肉躯壳,一切举动和修行。”
“虞少爷……异于常人,我早年就判定过,其天地人三魂,唯有人魂与生俱来。”
“至于地魂和天魂,不知因何原因,始终未能显现。”
“虞少爷这些年来,一直难以记住,以前发生的事情,记不住教导的功课和学业,皆因地魂不见,使得种种人生经历,各类记忆,不能烙印汇聚。”
“至于浑浑噩噩,行事无常,则因天魂未开,致智慧……浑沌。”
“然,地魂和天魂虽然重要,可人魂才是生死之关键。人魂又称命魂、主魂,人魂不灭,人便不死。”
“便是浑浑噩噩,不知过往,因人魂健在,虞少爷依然安然渡过了十七载。”
“可如今,出了大问题的,正是人魂!”
宁骥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刺入虞璨心窝,令其痛不欲生,老泪纵横。
自从儿子儿媳出了事,自己双腿被仇家硬生生打断,虞璨已经不再指望虞家还能再次辉煌,他只希望那生来就有所缺陷的孙儿,能成功诞下子嗣,令虞家后继有人。
可现在……
“老太爷,姑爷既然还魂已无望,还是早早料理后续之事吧。”
一不合时宜的低沉声,突兀响起,旋即便见一矮小老者,飘然闯入庭院,并站立于虞璨轮椅正前方,在略略鞠身之后,反居高临下俯视着虞璨,再次开口:“老太爷节哀顺变,谁都不想姑爷有事,可事已至此,为了虞家未来,还是早做定夺吧。”
此人身影一至,宗祠四角的四杆招魂幡,幡旗上张牙舞爪的凶恶暴戾鬼物,似乎突然由活物沦为了死物,再无一丝想要挣脱的架势,诡异的纷纷安静下来。
仔细看来,会发现那些绘刻的异物,正由清晰迅速淡化,如刻画的墨汁被清水洗尽。
“你!”
宁骥暴喝,正要兴师问罪,突气机混乱,只觉四道异力,从其炼制的招魂幡内倒卷而来,势若洪流!
“噗!”
宁骥招架不住,一口鲜血狂飙而出,整个人的精气神,似在顷刻间击溃,神色苍白,身躯颤栗。
“宁老哥!”
虞璨按着轮椅的两手,青筋暴起, 震怒暴喝,“殷绝,你做了什么?!”
“宁先生,你区区黄庭境修为,借一残破招魂幡,胡乱布下招魂阵法,真以为是在帮姑爷回魂?”矮小老者殷绝冷哼一声,大袖一挥,道:“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