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四下散布,漫天的灰屑遮掩苍穹,火焰撩烧全场,熔岩披露地面表层吞噬干枯杂草,扑面的浓烟倾轧袭上,犹如人间炼狱。
火场中,一名女性跪坐在地上,微微屈着背,她仰头凝视着这一切,倏地一振,脊骨折下,呈现蜷缩的姿态,肩膀在枪林弹火声中不停的战栗,喉间滚出的咳嗽声被嘈杂声响所湮没;此时此刻,她如同枯竭的皑皑白骨,仿佛灵魂被某物冲散,空馀□□停滞原位。
罗根展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把钢爪捅进一名机械人的腿骨关节,向右劈动,顿时卸下了它的金属关节。
阿德曼合金在任何金属面前都不会示弱,它削铁如泥,经过时间推移也不会有生锈的迹象。
这是金刚狼的自身武器,它会从他的指关节伸出,准确的说,这就是他的骨头,他浑身的骨头都被合金所取代,每当爪子破出他的指关节,必定是见血时刻。
“你是打算在那里发霉一晚上吗?”罗根问。
艾达以手作扇扬开鼻端下的灰屑,这灰过分实感,真切的分不清,她脱臼的右胳膊已然被罗根暴力接上,现下也恢复的能使上力了。
“哪有你这样越级挑战的啊!”
她目睹罗根从这头打到那头,又从那头杀了回来。机器人在他手上就跟个玩具似的,而罗根活脱脱一个拆迁大师,二十英尺的机器人说毁就毁,三俩下就废掉一只。
罗根赶到她身边,提溜起艾达的衣领,“既然你听不懂那你照做就是。”
艾达四肢无力垂挂,右侧方的机器人肩膀处翘起一块铁板,轴体滑转的“嘎吱”声越来越响,宛如草叶冒地的势头,一只导弹从底下的暗孔伸出;机器人头颅上的红光频闪,毅然决然地调整方位,弹头直指他们。
先前的酒精似还有点残留,艾达的双眼不合时宜地集中在机械人的手臂,臂腕边缘凛冽生硬,仿佛稍一接近便会被刺穿皮肤到达骨骼。
“嘿,醒醒。”罗根晃了晃手中的女性,“少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的酒呢?”
艾达面无表情,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对方,罗根稍稍放低她,拿了罐啤酒单手扣开易拉环,下一秒,苦涩感冲进口腔,罗根举止粗暴,像是要一口气把所有的酒体囫囵灌完,气管防不胜防地受到刺|激,咳嗽卡在喉口,咽喉本能性的作出吞咽动作。
艾达双腿挣扎,举起双手想要抓住罗根的手阻止他这种暴行,对方挪开手,又是一声“咔擦”,梅开二度,艾达拼命推开他的手,酒精跌进食道,滑进胃部,融入血液,须臾涌上大脑。
意识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身与心的飘飘然,她强撑精神把注意力转到蓄势待发的机器人身上,第三罐酒被罗根启开,动作如出一撤。
待最后一滴掉进口腔,罗根撒开手,艾达倏地双膝倒地,她欲爬起,身体却不听由她使唤,仿佛满腹的酒精成了身体的唯一动能,乙醇辗转逶迤在血管,失重感荡漾在全身顿时带动起一阵天旋地转。
她开始呕吐,视野中的物品失去框架,齐齐破烂成碎散的支架,相互旋转,飘荡。
导弹蓄能瞄准完毕,巨响之后,那枚流线型的物品裹挟飓风,撞破空气,撕裂而来。
女性跪在地上,还在挣扎,罗根冲去捞她,刚一凑近,低笑声滑进耳畔,再下一秒,他被迫挤出闷哼,一双细瘦手掌攀上他的手臂,攒出青紫色纹,力度之大令人怀疑会不会就这么捏断手臂。
罗根脸色大变,来不及开口,身体遭到外力挥举,三百磅的体重当场被甩飞出去。
金刚狼直直栽在十米外,面部收到冲击,形成脸刹,他吃痛地翻身爬起,目光触及亦捕捉到朝他的反方向跳开的女性,她脚底的地砖刹那碾碎,蛛网般的裂隙迸溅出碎片翻飞。
女性四肢抵地,稍一晃身,利用肩膀滚翻减速。
“轰隆!”
导弹在他们面前炸开,爆出骇人光亮,火光吞噬了视野,气浪瞬间卷席推开,金刚狼当机立断使出钢爪,入地三分,肌肉贲涨,金属爪子向后滑退,地面震颤不断,他的面孔越发狰狞。
他极力在气浪中磨开眼皮,忽地瞳孔遽缩。
灰烟之后一道朦脓身影疾速闪过,宛如射出弦的利箭,贯穿弹出。
气浪结束,人影蹦出灰烟,她手里攥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钢筋,衣袂猎猎,火光映射她的右半身,脸颊边缘泛出微光,罗根目睹她在空中忽地旋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挥动钢筋,钢筋狠狠砸进机器人的侧颈——
时间仿佛停驻了一瞬,在下一刻,又重新启动,机械头颅蓦然离位,红光缓缓熄灭,摔出之际和女性擦脸而过……
红光点亮了艾达的脸颊,眼睑下的刀疤骤然清晰,这一刻,这一秒,似乎放的很慢,这一画面牢牢锁进罗根的眼中。
那才是以前那个变态的小混蛋,罗根想,像个怪物一样。
艾达顺势踩上机械人剩余的躯体,红光熄灭,他们俯冲触地,气浪粉尘向四面八方扩散,影影绰绰地孤影伫立机身,一动不动。
………………
…………
等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金刚狼感到无比心累,他的臂弯还夹着烂醉如泥失去意识的艾达。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就在刚才,他目睹疤脸手撕数个机器人,打断了三根钢筋,到最后演练结束,失去画面后还一头撞上墙壁。
肌肉记忆只是猜测,就譬如他,虽然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如何去战斗,好像就是生来具备,融于骨血。摒除头脑里多余的思考,任凭身体驱使自己。类似于巴浦洛夫的狗,条件反射。
但是他?他是自始至终就知道自己会如何做,而伊莉娜,如今的伊莉娜,一反往常,第一想到的不是怎么去做,而是从一开始就否决了自己。
假如你在处理一件事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就是想着做不到,那怎么可能发生奇迹?
等艾达睡醒时已然凌晨三点,她从床上爬起来时头痛欲裂,宿醉带来的烦恼如牛毛,稍动身体便感觉头晕目眩,每一分都想大吐一场。
这就是宿醉的感觉吗……
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艾达扶着垃圾桶吐了俩口,其实也无物可吐,她昨晚连晚饭也没吃,吐出来的也都是些黄液胆汁以及残留的啤酒。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罗根灌她第二灌酒的时候。
吐完过后胃部一阵虚空,空瘪肚子窜起痉挛,喝水进食的欲望吞噬了所有念想。于是艾达起夜准备去厨房。
厨房的位置在一楼,她经过一排排教师宿舍,来到厨房门口,拉开推拉门才发现有微微的光晕,她满腹疑惑并抬脚趋近光源,那头站着一道身影,似是察觉艾达的到来,扭头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