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六部官署,建在皇宫正大门内两侧,原本是为了方便各部门办公上朝,谁知有位暴躁皇子突然逼宫,把六部官员一锅端。此后皇帝便吸取了教训,把六部衙门在宫外分散而建,形成守卫之势。
今朝礼部官署建在皇宫南墙外的街巷旁,隔壁邻居就是比他们还穷的翰林院。
官署修得最好的是户部,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其他部门气派。即便如此,每次大朝会,户部尚书都嚎啕着哭穷,简直厚颜无耻。
天越来越冷,礼部官员围着火盆,抖着手处理政事。
“今日雾大天冷,宸王殿下应该不会来了。”
“好像没见宸王府的人来道假?”
明敬舟腿上放着暖手炉,那是他出门前,女儿特意塞给他的。听着同僚们的闲聊,他抖了抖手里的卷宗,拿笔在页脚作了备注。
“明大人,你可清楚?”
明敬舟看了眼说话的人,笑道:“王大人说笑了,尚书大人尚且不知,明某身为下臣,自然就更加不清楚了。”
问话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谁不知道明敬舟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按照旧例,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资格因姻亲加封爵位。宸王连太子都不是,陛下就为他未来岳父加官进爵,几乎把偏心放在了明面上。
“诸位大人来得都挺早。”宸王走进屋,脱下身上的大氅递给长随:“本王好像听到有大人提及本王,不知是何事?”
“拜见殿下。”众官员齐齐站起身,向宸王作揖行礼。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宸王走到明敬舟身边,扶起他的手臂:“本王尚有一些事情不清楚,还请大人教我。”
“殿下客气了。”明敬舟看着一身华丽锦袍的宸王,转身拿起桌上已经作了备注的卷宗:“殿下眼下若是无事,先把这些拿去背熟练。微臣相信,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一定很快就把内容全部背熟。”
“有劳明大人。”宸王接过卷宗,转身回了礼部专为他准备的办公屋。
“明大人,你让宸王殿下背的是什么?”等宸王走后,相熟的官员多嘴问了一句。
“十届科举考题,一甲名单,近二十年各国使臣来访名单及重要礼物清单。”明敬舟微笑着开口:“礼部事务琐碎繁杂,殿下当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了解。世间万物虽总是千变万化,但终究是万变不离其中,只要理清开头,日后做事就能简单许多。”
其他官员:“……”
明敬舟真的是宸王未来岳父,而不是死对头?
历届考题跟进士名单,朝廷都对外公示过,背下来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用处?
难怪今天一大早,他就把尘封多年的卷宗翻了出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宸王。
不愧是宁可被发配边疆,也不愿屈服的明家人。
宸王等礼部散职才回到王府,看着放在桌上的卷宗与画筒,他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靠,对近侍太监道:“福贵,把画取来。”
福贵小心翼翼地打开画筒盖子,把画取出,解开画卷上的系绳,把画打开。
瞅了一眼画,宸王瞪大眼,不自觉坐直身子,朝福贵招手:“把画拿近点。”
“殿下,这画有问题?”福贵把头探过去,想看看画了什么。
“把眼睛闭上。”宸王站起身,把画拿到自己手里:“你先出去,本王要独自赏画。”
福贵闭上眼睛:“殿下,小的去给您泡热茶。”
“去吧。”把画放到桌上,宸王皱着眉头看画。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锦鲤在哪?
莲在哪?
拿起画卷正看倒看斜着看,也只能勉强认出画中间的墨团,可能是只胖乎乎的鲤鱼。
忆起小姑娘红彤彤的鼻尖,亮晶晶的眼睛,宸王叹息一声,把画收起来:“来人,取画盒来。”
待下人取来画盒,他把画放进盒中锁上。
“明姑娘……画技卓绝,本王甚爱之。”宸王收好钥匙,“府中其他人等,不可擅动。”
“是。”近侍们敬畏地看着装画的木盒,不知未来王妃的画技是何等惊艳,竟让殿下如此敬之重之。
收好画卷,宸王这才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卷宗。随手拿起卷宗,他再次往软榻上一靠,翻开了卷宗。
十届科举题目及一甲名单?
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宸王对明敬舟的敷衍态度毫不意外。加快速度翻了几下,在他准备把卷宗扔到一边时,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小字。
一甲进士策论之主旨。
明寄远、李恩、周瑞、明曾笙、赵伯申、孙永、林仲龄、陈之行……
细数这份名单,朝中大半重臣的名字,都在其中。
看完明敬舟对几位重臣当年科举策论答题主旨的注解,宸王捏着卷宗的手越来越紧,连窗外天色已黑,都不曾注意。
“殿下。”福贵把屋内的烛台点燃,见王爷神情严肃,忐忑问道:“天色已晚,您还未用膳。”
“知道了。”宸王看着烛台上闪耀的火苗:“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