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仔细观看了那几把锁的样式,虽然乍看上去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陈旧,更像是五六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古式五金锁,甚至连绘制的图案都非常传统,全然不似如今常见的西洋类锁锭。
但细细观察其上刻绘的字样和图画后,他才发现原来每把锁的背后都刻满了密密麻麻,不知是用何种语言书写的符咒,而上面那只看似是中式古典锁最常见的椒图兽纹,其实和正宗的椒图有许多细节都完全不同。
例如它的头顶斜侧长有一只角,犹如月牙一般弯到上方,它的牙齿十分整齐圆润,不像椒图那般的兽牙,另外它的脸和下巴,比起寻常的椒图来说,也似乎显得稍微更长了一些,反而倒有点像马了。
更明显的是,其身姿似是在舞蹈奏乐一般,东倒西歪,身体倾斜而且手舞足蹈,眉开眼笑,但常见用来镇守家宅事物的椒图,绝对是以端正严肃的身姿存在,表情凛然庄严,才足以有镇伏邪物,牢锁正气的功效。
没错,此物并非椒图,只是林峰先入为主所代入的印象,觉得门锁上刻着的兽纹就一定是它罢了。
实际上,根据锁上所绘刻的图案,其透露出的单弯角、似人似马、精通歌舞、神色喜乐……他大概已经猜出这是什么了,那是佛教掌管奏乐的天神——真陀罗,也称作紧那罗。
《大圣紧那罗王所问经》中曾经夸奖过其音乐美妙,歌声绝美,就连诸天神佛都要为之折服,其妙调和雅之音,能够激荡梵心,就如山岚吹之于树林,令听者不能自持,陶醉其间。
佛祖的大弟子,拈花微笑的摩诃迦叶尊者,甚至还用一首偈子来夸奖真陀罗音乐的美妙:“一切诸法向寂静,如是乃至上中下,空静寂灭无恼患,无垢最上今显现。”
简单来说,就是称音乐为凌驾于诸法寂静之上,清净无垢,最上等的空之境界。
一般来说,真陀罗无论在哪一派教义中,代表的都是音乐喜乐之神,不是什么诡异邪祟的征兆。
一般在描绘渲染喜庆的场合,常常会雕刻上真陀罗男女的图案,其男人身马脸,其女美艳无比,全都是在歌唱奏乐,和另一种舞乐之神乾闼婆共同翩翩起舞,烘托出十分欢乐祥和的氛围。
但显然如今林峰身处的环境,绝非这般喜乐的场合,甚至恰恰相反,身心俱寒的不适感始终在心头萦绕,令人不敢动弹喧哗,代表歌舞升平的真陀罗出现这样寂静如死的场合里,非但反而显得更加诡异了。
为什么会在锁上刻画这个图案?
是不是和这里的寂静环境有关系?林峰从音乐神上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点,也许之所以巴斯的人在四周铺设大量毡毯绒布,避免走进来的人发出太大的声响,就是为了不打扰锁上这些真陀罗的演奏歌舞?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荒唐,但却在脑海里盘桓不去,引诱他禁不止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锁上的图案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一定有其宗教暗示或作用,如果这些真陀罗确实是在奏乐,那他们是在演奏给谁听?
林峰看了看四周,别说是具体的听众,就连生命存在的迹象都捕捉不到,这些欢欣鼓舞,纵情歌唱的小人,怕不是要唱歌给空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