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枯白寒冷的冬天里,我怀里有颗火红烫热的心。——2020.11.16
“这就惨了么?”
急救室的天花板吊着灯条,发出白光照亮各处。
东仔站在那,医生和护士拥挤的在周围游荡。
各处躺着濒临的人,有车祸昏迷的,脸上的伤口露出里面牙齿。有架起来的腿折断,躺在病床上哀嚎。
东仔站在那,看着眼前这个被打死的女人尸体。
“那这个小孩岂不是更可怜。”
张哥站在那说。
旁边的病床躺着个小女孩,七岁。
昏迷不醒,被子上放满了零食玩具。
父母倚靠在床上,双眼无神看着孩子。
东仔低下头。
“来单了,你要不要去。还是等下八点去上班。”
张哥摇醒他问。
有些疲惫的东仔起身,看了眼手机。
五点多,他回来才睡了两个小时。
“等你当正式工,以后都会这样,你要不要去?”
张哥站在一旁,昨晚东仔跟他做了三单。
他知道东仔想学东西,跑来问他。
“走吧。”
东仔摸了把脸。
“嗯,我在外面等你。”
张哥离开。
两人坐上灵车,出发了。
“要不你先睡下,有点远。”
路上张哥问,昨晚两人回宿舍已经凌晨两点多。
“这次去哪里。”
东仔问。
“养老院。”
张哥看向手机。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在一个区域里,总会在特定时间死去很多人。
东仔自从到了太平间以来,这是最忙的两天。
他曾经问那些正式工,什么时候人死的特别多。
答案出奇的一致。
“一年里,总会在最热和最冷的时候死很多人。”
养老院在很远和偏僻的地方。
睡眠不足的东仔迷糊的看向车窗外。
只有高山绿树,坑洼的山路上没有多少车。
“到了。”
司机说。
门口有个很大的招牌,写着金太阳养老院。
规模很大,围起高墙就像学校一样。
全是树林和荒山,等灵车开进去,东仔下车后。
他会闻到淡淡的气味,那种老人才会有的味道。
并不会像太平间那么浓烈,特别淡。
像树叶和草地的气味中和了那股气味,也不清新,混合着。
说不上恶心,只是有些膈应。
在一个城市里,除去医院的太平间,殡仪馆,也就剩下养老院会有专门放遗体的地方。
一个人老了,他总会死的。
张哥和东仔两人跟着养老院的管理人员。
走向楼梯,去了五楼。
养老院很大,但楼层只有几栋。
每栋下面的一两层都是娱乐设施,电视机和乒乓球台。
天花板很矮,东仔觉得伸手就能碰到。
三楼开始就是老人居住的地方,每个房间都很小,像宿舍。
有专门的护工照看,他们只能在养老院里活动。
东仔感觉这好像学校,也很像监狱。
压抑,不自由。
不过老人应该无所谓。
他们走在五楼,不少老人都站在各自门口看他们走过。
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好奇的看向他们。
像在看动物。
东仔望向年老的他们,有些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如此。
他们知道这些人是来干嘛。
看着东仔几人走向深处。
“老太太就在里面了,家属在来的路上,套餐选好了,你们干活吧。”
管理人员对两人说。
张哥示意干活。
他们穿起防护服。
东仔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这是个极其瘦弱的老太太,剪着年老女子才有的短发,矮小的身子散发那种气味。
那种和太平间一样的味道,但没那么腐朽呛鼻,比较新鲜。
老太太张着嘴巴,早上刚死。遗体的瘦弱模样感觉,生前是个没什么脾气,性格懦小的老人家。
连死后都双手握着,像不想麻烦别人。
头很小,极其瘦弱。
脱衣时候,张哥撤出里面的纸尿裤。
散发一股恶臭,一片黑黄。
帮老人家擦干净穿衣,东仔抓起没有肌肉,只有皮贴在骨头上的手臂。
像抓起一具骷髅。
老人家侧身后,口鼻流出一滩黑色的液体。
东仔这是第一次见这种颜色的腹水。
因为不是在医院,没有死亡卡,证明也是养老院他们自己开。
等忙完,东仔脱掉衣服就往房间外走。
扯掉了口罩,呼吸着走廊地板上散发的,并不清新的空气。
但总好过屋里,全是屎粪和死人才有的气味。
里面狭窄闷热,不透风的房间那股味道散都散不去。
忙完的东仔在外面缓过来。
张哥说还要再等等,家属还要很久才过来。
无聊的他往外走,在养老院各处逛逛。
看见大厅外的广场,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一排排坐在那,晒着太阳。
东仔从他们面前走过,每当他走一步。
那所有一动不动的老人,他们眼神像死人一样。
东仔每往前走,他们毫无表情的脸就跟着一点点转过来。
东仔每次看去,那所有老人的脸都对着自己。
用没有灵魂的眼睛直盯盯看着他。
他们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眼睛却一直看着你。
没有表情和话语。
你站在那,他们也是一直看着你。一句话不说,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一直看着你。
穿着深色的衣服,苍白的头发下的脸密布一块块老年斑,瘦弱的皮肤全是皱褶。
“我他妈这是到了楚人美的村子了么。”
东仔吓的就加快步往外走。
路上又见着个老人。
他一人坐在轮椅上。
仰头张着嘴巴,眼里全是阴狠恶毒。
“你好?”
东仔看着他模样以为他死了。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依旧仰着头,黄白的眼珠瞪向前面。
东仔看到他有节奏起伏的胸膛,和那双睁大的眼睛。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东仔离开,想着那个老人像是全世界欠他什么的恶毒样子。
“跑哪了?过来帮忙抬棺。”
张哥见着东仔回来连忙催促道。
家属来了,是个脑袋剃的精光,就留个头顶用发蜡竖起来的一撮毛在那。
手肘夹着个皮包,穿紧身服,脖子戴一条小金链,黝黑精瘦的男子。
说话大声毫无礼数,开口就容易得罪人,像只老狒狒。
很难想逝者看起来挺唯唯诺诺的人,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等抬棺下去后,管理人员告诉他后面开死亡证明的步骤。
其中有些过程会比较麻烦。
“哼~这就是国家天天讲的惠民政策哦!啊国家对我们这些人可真是够惠民的。”
这头顶竖着鸡*毛的男子在那狗叫。
这人母亲去世,没一点悲伤,依旧那副恶毒报复社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