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到站?】
收到靳圆消息的时候,时芊正在检票。
她刷了身份证过闸机,跟随人潮去往“5”车厢的位置排队上高铁。
在那儿站定后,她才戳着屏幕回:【一点。】
指得是下午。
靳圆:【OK,那我中午不吃饭了,等接上你再一起吃。】
时芊:【好。】
她收了手机,从兜里拿出一只蓝牙耳机,抬手塞进耳朵里。
很快就轮到了她,她把身份证递给列车员,又伸手拉下口罩,露出鼻子和嘴巴。
列车员扫了她几眼,又看了看身份证,来回几次后颇为疑惑地问,“这是一个人吗?”
时芊笃定:“是。”
“本人真漂亮。”列车员说。
时芊淡声应,“谢谢。”
最终在列车员的多次对比后,时芊上了车。
当时补办身份证,她正好有点柳絮过敏,脸上大面积爆痘,整个人憔悴到不行,所以显得很沧桑。
不止一个人说过她身份证和本人不像,她早已习惯。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73号,好心的列车员帮她把行李箱架到行李架上。
两人座,她靠过道。
但她的里边没人。
这趟高铁,江阴县是始发站,这个座位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
时芊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便利贴和纸,在纸上写:不好意思,我晕车很严重,先占用您靠窗的位置眯一会,如果您需要这个位置,请叫醒我。如果您没有特别需要,请收下我补偿您的费用,不必不好意思,谢谢。
她在便利贴的后面贴了五十块钱,然后拉开左边位置的小桌板,贴在上边。
觉着语气不算太诚恳,又拿出笔在后边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江阴县通往北城的高铁去年10月份才开通,不仅如此,政府为了方便江阴县的旅游业发展,如今正在郊外建机场。
从江阴县日新月异的变化来看,国家是真的将其当做了重点培养对象来弄,从去年开始,有不少剧组到江阴县来取景拍摄,有的剧已经播放,给江阴县带来了不少游客。
可惜,有人没能看到。
时芊靠着车窗,脑袋里乱得很。
最近事情太多扰得她心烦,夜里睡觉都是半梦半醒,昨晚更是过分,十一点接了个电话,之后了无睡意。
几乎是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清早化妆都没能遮掩好她的憔悴。
这会儿晕车药起了效果,她抬手将另一只蓝牙耳机也塞进去。
耳机里还在放歌,是前段时间来茶室的人安利她听的。
《风雪》——沈羡。
[我的世界风寂雪静
恰好你路过
燃成一团烈火]
她脑袋搭在车窗上,眼睛闭起,困意袭来。
在间奏的行李箱车轮声和舒缓温润的男声中,她渐渐失了知觉。
-
三月的江阴县正热闹,山上有桃花,山下有名城,名城内还有《逍遥》剧组。
络绎不绝的游客很多。
但沈羡不在其列。
他是半个月前到这的,一来就进了组。
《逍遥》是一部历史剧,他在其中饰演男一号程伯礼,进组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拍摄,没日没夜。
沈羡觉轻,极度认床。
来江阴十几天,他只有昨晚睡了个刚及格的觉。
他在这边的戏份已经结束,正好剧组要换取景地,他夜里买了直达北城的高铁回去。
他非常需要睡觉,这对他来说是充电。
不然他无法保证后边的拍摄可以正常进行。
他刻意压着时间迟来了会,成功避开高峰期。
轮到他检票的时候,列车员一只脚都迈到了台阶上,他踩着点检票上车,列车员还叮嘱他以后要早点,但在看到他的脸时又噤了声。
哦,是个公众人物。
沈羡倒没在意,他今天出门时刻意换了件宽松款的大衣,一双极普通的帆布鞋,戴了鸭舌帽和口罩,站在人群里不算太扎眼。
他正拿着手机看出票信息,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杜景:【你真走了?】
沈羡一边往前走一边回:【不然呢?等猝死?】
杜景给他发了一连串省略号,【好好休息,下个地点见。】
作为沈羡从出道以来就跟着他的经纪人,杜景深喑沈羡的性子。
这已经是他收了棱角做出来的举动。
这边拍摄给的钱少就算了,本就是冲着导演面来的。
但女演员轧戏、剧组条件差,最关键是住宿条件相当一般。
老旧的楼房,晚上还能听到阴森森的风响,沈羡能忍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杜景:【坐什么走的?】
沈羡:【高铁。】
杜景:【小心点,注意言行。】
沈羡:【嗯。】
他出道多年,隐匿自己的常识还是有。
满打满算,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坐高铁的二等座。
因为是临时订票,没买到商务座。
上次坐二等座的体验不算愉快,遇到一个小女生跟占座的中年人吵架,言辞激烈,小女生脾气不好,直接把一瓶酸奶倒在中年男人裤子上。
白色的粘稠液体顺着男人的裤子流下去,有一些还波及到了他身上。
他有洁癖。
在两人的争吵声和列车员的拉架声中,沈羡那儿成了焦点。
于是他被人认了出来。
拍照、签名,这件事情做了二十分钟,耗尽了他那天所有的耐心。
不太愉快的记忆涌现上来。
沈羡深呼吸了口气,希望今天不要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
他根据手机出票信息找到自己的位置——72号。
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
是一个女生。
柔软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脑袋轻倚在车窗上,列车已经开始行驶。
外边的景色飞速变幻,而女生在睡梦中拨弄了一下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头发,将完整的脸露了出来。
许是怕呼吸不畅,她的口罩搭在下巴处。
这张脸很漂亮。
奶白色的肌肤,不算宽的额头,两道眉毛格外精致,睫毛又长又卷,眼睑下洒落一层暗色光影,高挺的山根,像是涂了蜜的樱桃般的唇,从额头到嘴巴都很吸引人。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修身针织衫,长风衣将她胸部以下的部分遮挡完全,但能看到她近乎完美的锁骨。
沈羡想到一个词:冰肌玉骨。
她的每一处五官单独拎出来好像都没有到令人惊艳的地步。
但搭配在一起却让人挪不开眼。
沈羡见惯了美女。
他14岁出道,15岁提名最佳男主角,21岁成为影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如今26岁,出道十二年,国内外各大奖项拿到手软,合作的女演员能从江阴县排到北城。
毫不客气地说,他见过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
但从未有一个能像这般,在第一眼时就入他的眼,甚至令他惊艳。
在片刻的愣怔过后,他在外边的位置上坐下。
这才注意到,外边的这个座位前面小桌板放了下来,上边还有一张便签。
字迹清秀,言辞诚恳。
沈羡也困极。
但他没睡,也没叫醒旁边的人。
他坐在那儿,目光一次又一次瞟向旁边的人。
两人座的位置,他跟她挨得极近。
他能闻到女生身上陈茶的淡淡香味,像是陈年的普洱。
温和,好闻,令人愉悦。
二十六年来,他第一次陷入到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情感之中。
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问她要联系方式。
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到成为影视圈顶流,这种情绪还是第一次在他生命中出现。
手机微震,是他发小俞明洲发来的。
俞明洲:【今天回?】
沈羡:【嗯。】
俞明洲:【说个好笑的事儿,时家那小姑娘离家出走了。】
沈羡:【哦。】
俞明洲最近一直因为联姻的事情心烦,因为这事儿跟沈羡吐槽过很多遍。
时鹿安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出现了不下几十次。
不过也看俞明洲的心情。
他心情好了就叫时家那小姑娘,心情不好就叫本名时鹿安。
沈羡这会儿黑色口罩下的脸稍有些热,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情感。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瞟向旁边的位置,对手机也没什么兴趣。
俞明洲还在给他发:【你怎么对我的事儿一点不关心?】
沈羡:【恭喜啊。】
回答的格外敷衍。
俞明洲给他认识了26年,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做什么呢?】
沈羡:【看人。】
俞明洲:【看谁?】
沈羡:【一个女人。】
俞明洲那边顿了三秒,然后发了二十几个感叹号过来。
沈羡:【?】
俞明洲:【什么女人?我也看看。】
俞明洲:【还有能让你心动的女人?】
沈羡:【你说我去要她联系方式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俞明洲:【靠。活佛动心了?】
不止俞明洲一个人喊沈羡“活佛”。
他年少出道,事业如日中天,但感情方面一直都是空白,不少女明星想拉他炒CP,几乎都没成功过。
他粉丝多,平日里看起来佛系,但撕人的时候战斗力极强,不带脏字内涵diss圈内任何一家,别家根本不敢惹。
而沈羡在所有的采访中都没谈过感情这回事。
有次营销号拍到他跟家人去上山拜佛的视频,粉丝笑称他还用拜佛吗?他不就是当代活佛吗?
禁欲。
高冷。
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