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要么不下,要么下起来噼里啪啦,没完没了。
而且这阴恻恻的风从早上刮到晚上,这会儿仍旧没有减弱的趋势,倒是在暴雨如注的深夜愈发凛冽。
时芊站在私立医院灰暗的长廊最边缘的地方,隔着窗都能看到外面的大暴雨。
雨线细细密密地在玻璃上滑落,显得格外凄清。
她的手机里只有沈羡回了句:【哦。】
在她没有回复的二十分钟后,沈羡又说:【你忙。】
【下次。】
这个人给了她足够的耐心。
恃宠而骄也好,满不在乎也罢,她手指顿在会话窗口,一直没有回。
最后选择退了出来。
她跟沈羡加微信的时间不算长,但每一次聊天都是沈羡开头,沈羡结尾。
他从未让她的每一条消息得不到回应。
时芊心里烦闷,摸了一下风衣的兜,没带烟出来。
今晚沈羡说他会给买,所以她无条件信任,出门的时候把烟留在了家里。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隔着玻璃顺着雨线往下滑,在玻璃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头印。
隔了会儿,她还是耐不住,转身到走廊里拿了一把伞往外走。
鹿宜正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温声问:“去哪儿?”
语气并不凌厉,但这会儿大家心情都不好,时芊也没了平日的假装,声音愈发清冷,“下楼买点东西。”
她撑着透明的雨伞下楼。
风把伞吹得往一边倒,任是大伞只撑着她一个人,她的肩膀仍旧被打湿。
真不爽啊。
医院门口有24小时便利店,她进去拿了盒烟,然后买了新的打火机。
考虑到医院里的环境,她站在便利店的廊檐下点燃了一支烟,而在这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即便车停得足够慢,仍旧将地上的积水滩溅了一堆泥水在她裙子下摆。
她有洁癖。
不算太严重。
但有几个点是她的底线。
不能过乱的床,不能过乱的衣柜,以及不能被弄脏的衣服。
尤其是她的裙子。
她自小就对裙子有执念,所以她的长裙几乎从来没弄脏过。
但——
这个车主真垃圾。
她在心里暗骂了句。
时芊眯着眼抽完了这支烟的最后一口,然后将烟蒂直接扔在这辆车的玻璃上。
烟蒂经受了暴雨的洗礼,几乎是瞬间就落到了地面上,焉了吧唧,一点儿火星子都不冒。
时芊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但在某个瞬间,她还是很希望烟蒂的这点儿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好是直接扔进他油箱,砰,原地爆炸。
心情烦闷的时候,想要毁灭世界的欲望格外强烈。
时芊纤长的手指从烟盒里勾出第二支,她已经夹在了嘴里,但脑海里忽然就出现那句——又不是事后,抽这么多烟?
这会儿可能应当是办事的时候。
她还挺想念沈羡的身体。
可惜了。
不过片刻,她便将那些事情抛之脑后,将烟点燃。
而在点燃瞬间,那辆车的车窗忽然落下来,露出了俞明洲的脸。
时芊眉头微皱,没说话,继续抽她的烟。
她身量高挑,灰色的风衣下摆被吹起来,单手抽烟的样子倒真有点《无间道》的味道。
其实是她今天在看完沈羡那部片子以后才临时起意换的风衣。
这会儿风衣下摆也沾了一点泥污,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厌恶。
对俞明洲,也对他这辆车。
甚至还对他车上副驾驶那个女人。
“你爸怎么样?”俞明洲问。
时芊抽了口烟才不疾不徐回答:“在急救,没死。”
这话是事实,但听起来总不太受听。
时芊不太想搭理俞明洲,他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有什么意义?
稍显无聊。
“那你今晚在这守着?”俞明洲问。
“不知道。他没大碍了我就回家,有大碍的话,估计也得回吧。”
没大碍就证明后续不需要她了,她能回家休息。
要是有大碍,估计就得回家准备葬礼了。
细密雨丝倾斜着飘进车里,俞明洲说:“那我就不上去了。”
“嗯。”
“还有点事忙。”俞明洲说;“要是你爸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这家医院俞家有股份,会好好救他的。”
时芊从鼻腔里应了声嗯。
车窗合上去的那一瞬间,时芊听见他副驾驶那个女孩儿柔声问:“俞总,那是谁啊?”
俞明洲好像说:“不该问的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