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仙居殿,意料之中,我们与李显等人相遇。骤然,上官婉儿双颊之上浮现一抹浅绯,复是矜贵女官之姿,而这转变没有避过我对她的格外关注。李显则神情如常,想是襄王无意吧。知李显将会被武媚废为囚徒,远贬他乡,我反倒觉得他对她无意实是她的幸运。
打量我的穿着,旭轮故作愁容:“赶着去仙居殿服侍天后么?行事愈发出格。”
李显指他,颇嫌弃道:“你竟不知?喜学舌的宫人才同我说过她的’壮举’。她呀,竟敢私入宣政殿,甚至当堂出口肆言!嗅,少待在你那含凉殿里舞文弄墨摆弄丝竹,我们只她一个幼妹,竟不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李显把事情经过简略一说,旭轮平静听着,最后道:“妙计。天皇圣明。”
一旁,刘丽娘笑意温柔,细声道:“二圣爱女之心着实令人动容。为保公主,不惜与突厥宣战。”
自刘丽娘嫁入宫中,我与她素无交际往来,上月的一场宫宴,经房云笙引见,我们正式认识彼此,她始终不知瀛洲山的偶遇,因而待我礼貌客气。奉命拦截并赐死贺兰敏之的人是旭轮,然而他对二人关系毫不知情,倘或他无意对她说出,她是会为曾经的情人伤心落泪从此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亦或迁怒旭轮伺机为贺兰敏之报仇?如果她选择的是后者,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于贺兰敏之,虽然他的死亡带走了他和武媚之间的全部恩怨孽债,可我尚未彻底走出阴影,至少他留在我心上的创伤还需时间来抚慰,不知何时能愈。我刻意遗忘他的模样,遗忘与他有关的历年回忆,的确有效,再不能清晰忆起那副可恶狰狞的嘴脸,但偶尔梦回那不堪回首的长离阁,虽没有他,却是孤零零的我躺在一室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仰望难以企及的一线阳光,每伸手挣扎,哭着从梦中惊醒。宁心安慰我,我说我必须向薛绍坦诚此事,他不该被欺瞒被侮辱,他有权知道真相,然后决定是否继续对我付出真心。宁心起先沉默无言,后来自责的小声说任我做主,但她自觉这并非我的过错,若对薛绍坦诚,即便他肯接受,必会心生芥蒂,于我二人感情无益,恐会误了一生。
第一次,刘丽娘直接与我交流,我没来由的紧张,无意识的抓紧上官婉儿的手,微微一笑:“二。。。二圣并非宣战,命我入观修行,只为婉拒阿史那伏念的美意,所谓引起战事,其实。。。其实他们常。。。掠边。。。”
李显颇觉好笑,轻拍我的肩:“可是在宣政殿上面对二圣与朝臣用光了胆气,故而此一时同着刘孺人竟也腼腆了?细算起来,你二人只见过四五面,说是彼此生疏亦不为过,日后当常来常往。”
我点点头,刘丽娘含笑听着,玩笑道:“公主认生腼腆,可我见了公主颇觉亲切。不过,’英王妃’与公主真正是彼此生疏呢。”
她本是调侃李显无妻无妾,我心口却是陡然一跳,尽量平静的观察李显反应,他茫然若失的凝望着她,似乎她的某个表情或某个动作令他模糊忆起与那人有关的某个曾经,他正集中精力想起那人究竟是谁。旭轮甚为担忧,唯恐被李显积压三年的前尘往事就此重现爆发,却不知该如何补救。
挽起李显左臂,我娇嗔道:“三哥只能陪我一人顽!我即将入观修行,未知归期,三哥择日陪我去跑马可好?请了多祚哥哥,咱们一道打毬!”。瞥见上官婉儿因刘丽娘的一句话而微微颦眉,莫名触动情肠,暗说便教她去抚慰他的情伤也未尝不可,另一手拉了她:“婉姐姐也去!我虽一无是处,可骑术在内宫也属名列前茅,全赖三哥多年悉心教导!婉姐姐会骑马么?我可教姐姐呢。”
李显已然恢复正常,亲昵地作势要弹我的额:“年已十五,心里仍只思玩闹!今日突厥来讨你,指不定明日吐蕃也要来讨呢,你呀,尽快求二圣给你定下驸马才是正事!”
我抿嘴笑道:“二圣若赐婚,我不敢抗旨,二圣若要留我,我侍奉二圣一辈子亦甘心情愿。”
李显不信,冲旭轮和刘丽娘爽朗笑说:“她惯是嘴上不肯认输!待薛子言成婚之日,倒要看她是哭是笑!她敢闯宣政殿廷议,何况薛府昏礼,只怕薛家新妇要倒霉啦!她的心思呀,只那眼盲之人看不透!”
仙居殿里,武媚慈笑等候。见小案上摆了数十样精致饮食,正巧我早膳还没吃,行过礼,我嘴里嚷着饿,转身要回座,武媚却将我唤住,平声道’跪下’。李显与旭轮顿时惊怕作色,僵在原地。我心思通透,紧张的吞咽口水,极顺从的应声跪下。
“可知缘何罚你?”
我垂首,怯声道:“儿擅闯宣政殿,且当众肆言,有轻侮百官之嫌,儿有大罪。”
“衣冠原属何人?他竟能应你,合该严惩。”
“是儿。。。去掖庭。。。窃。。。窃来的,未知原主。”
武媚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天皇虽已宽恕,我却不能对你疏于管教。便跪着吧,懂得何为羞何为怕,来日必不敢再蔑视朝堂。”
“是。”
李显与旭轮并不敢为此事代我求情,武媚淡淡扫视他兄弟,二人立即落座。仿佛特意为之,任我饿着肚子跪在殿中,武媚却和他们闲谈家常,说亲仁坊的王宫已修缮完毕,教旭轮择吉日搬入,又关心李显的健康,说看他瘦了许多,冬日理应进补,顺应体内阳气潜藏云云。
“八郎?八郎?”
旭轮急忙起身:“儿在。”
武媚颦眉,有些担心:“我教你也注意饮食进补,然你心不在焉。你往日最是不慕俗务,何事竟得你思虑至深?”
旭轮局促笑笑:“儿是想。。。刘孺人口味近日颇为刁钻。”
刘丽娘袅袅起身:“天后,相王所言非虚。新妇近日或不思饮食,或独爱某物,每餐必备。”
武媚眉心微动,面上绽出柔和笑意,即吩咐郑南雁:“这些日子的坐胎药没白用。他们到底年青不经事,请刘御医为孺人诊脉,别教我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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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7日更新:
其实历史上向大唐求婚的不是突厥,所以这场大殿争辩更是无从谈起哈
只是为了呼应大明宫词里突厥四皇子阿默颉利(是这名不?)那一段喜欢迷情大唐之爱抑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迷情大唐之爱抑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