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足足的十四载,你我送他离开,如今又是你我迎他回来。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圆了。”
将至厚载门时,我们乘坐的马车忽被迫停下,车夫道前方有骑行朝官并一列马车。为迎李显,厚载门今日不许人马过往。除了李显的车队,我并不做他想。
我与旭轮先后下车,见对面两丈处,队首的是宣旨官徐洪,他之后的李多祚已下马,他们的身后有一模一样的五辆马车,正是李显等人。挚友还朝,李多祚的无比喜悦我可以想见。
走过去,避开徐洪等人,我对李多祚道:“自那年应了哥哥,至今八载,我可曾食言?”
李多祚惭愧,他不提前事,只郑重向我道谢。
“谢?一母同胞的亲哥,帮他是我这阿妹的本份。哥哥,以后咱们还要继续联手压制武派,不然三哥他依旧危险啊。”
我们只顾说话并未注意,有一个人自第二辆马车中出来。当李多祚尊称他为’庐陵王’时,我与旭轮才意识到他竟是李显。
残酷的岁月究竟是如何改变了一个人?
寒酸的粗布衣,脚覆草鞋,沧桑遍布他满身,沉沉倦容如此明显。一向挺拔的身姿微微前佝,似乎是习惯了谨慎地躬身行走。不过四十又二的年纪,前额却已生出数条抹不平的深痕,似乎因惧怕而长锁愁眉。
乾元殿宫变我并未亲眼目睹,可我能够想像他走下龙座时是如何的不甘。这些年来,或许有过片刻快乐,也或许偶报希望,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废黜、放逐的怨恨应从未被他遗忘。因为她一道严酷无情的命令,他不得不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埋葬在异乡。那是一种屈辱,成为一根在他心底埋藏了十四年的刺。
他疼了,便恨她。
我多多少少打听过他的情况,但我不曾想像过再见时他的模样,这莫大的反差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
李多祚低声叹息:“这一路上,我数次要与他更换衣饰,他坚持不肯,直言除非神皇首肯。他真的是怕了神皇!”
对视许久,李显的唇角渐渐微扬,放佛是在笑,我已泪如雨下,一步飞跑过去抱住了他。
“三哥!”
头埋在他已不再强壮的胸前,我一声又一声的唤他,哭诉思念。
终于,他也回抱了我,我听到他在抽泣:“嗯,我也想,晚晚,哥哥想你!”
他放开我,望着身侧的旭轮,他一边以袖拭泪一边故作轻松的笑道:“八郎亦早生白发,你我二人果然难兄难弟!洛阳城,不,该是神都,不想我李显终有回来的这一日!”
“您是苦尽甘来了!”,旭轮也垂首拭泪:“是啊,你我各有故事。我发间白丝,可是不比兄长您少啊。昔年离别之际,兄长将月晚托付于弟,弟却未能做到,实在是愧对兄长所托!”
李显亲切地挽了旭轮的臂:“我知你的难处。回都路上,多祚未少向我讲述你等遭遇,我知薛子言、刘娘子他们都已经。。。阿妹,八郎,还都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二人,我心里高兴非常!”
泪水不绝,我的笑声却是明朗:“此处不宜叙旧,我们还是速速入宫吧。三哥,阿娘她一直都在等你。”
李显一时恍神,他眼望北方皇城所在,口中咀嚼那’阿娘’二字,表情似笑非笑,转身缓缓地回了马车。欲登车之时,他忽然转头。
“她,一切安好?我当年的决定可是错了?”
我心里很替上官婉儿高兴,道:“你无错。待亲眼见到她,你就会知道她过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金壁辉煌的仙居殿四下簇新,我与旭轮一左一右的陪着李显来在正殿朱门之外,他忽然止步,大殿深处的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女人。
我对李显道:“离宫之前,我见阿娘是身穿常服的,想是为表隆重,故而更换了朝服。三哥,阿娘已过古稀之年,她真的是老了许多。”
“是么?她老了么?”他摇头,“没有,至少我看不出,她依旧威严如昨啊。那日走出乾元殿时,最后回望她,她也是如今日一样坐在龙椅之上。晚晚,怎么办?我好像已然忘记了阿娘的容貌。”
说完,李显抬脚跨过了尺高门槛,我心生莫名不安。三人一步步的接近了武媚,他一路垂首,因而他根本就看不到武媚顫抖的唇。他没忘礼法,行至宝座外一丈处便跪地叩首。
“罪臣庐陵王李显叩谢神皇!幸神皇恩典浩荡,令罪臣得以还都诊病,罪臣不知何以为报!”
诚惶诚恐的语气,武媚就此缩回了已伸出的双手。
她没想到他会跪谢自己,或许,她本是在等待一个拥抱,她想抱住这个曾让她无比骄傲,也曾令她心力憔悴的调皮孩子。
旭轮侧目,正看到我的泪水。我是为武媚而哭,我很担心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小儿子。
“起吧。唉,我现满头白发,你这小子也白了头。”
李显不语,他起身后依旧垂首,两肩缩着。
上官婉儿如常般侍立在武媚的身后,自李显入殿的那一刻起,她已泪流满面。可她不愿动手擦拭,她不想让人们察觉她的异样,她只能等它们被风吹干。
她一定和我有同样的疑问,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看起来与当年已然判若两人。
武媚命宣李显的家小依次入殿,我于是见到了韦妙儿。
当初,她满怀对武媚的抱怨离开,而今不易归来,她只剩下千恩万谢。她亦沧桑了许多,面色枯黄,乌发中夹杂着刺目银丝。因为长年的耕耘劳作,那双手粗糙不堪,指节粗大,丝毫不符她的贵妇头衔。
上一次在这座宫里,她是身穿凤袍的大唐皇后,还拥有帝王之宠,天下女人无不羡慕,这一次,她是罪臣之妻,前途未卜。
重润早已成长为年轻男子,眉目间依稀留有幼年时的模样。若无当年的那场巨变,他现仍是东宫太子,兴许已娶妻生子做了父亲。重福、重俊和重茂三子依长幼之序向武媚叩拜,他们兄弟四人都过份瘦弱,因而使得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
随后,我看到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美萱与仙蕙,庶出的彦子、嘉貌和嘉嫆也已是大姑娘,若依婚嫁之律,她们五人都已过了出嫁年纪。
再进来三个年纪稍小的女儿家,在所有的孩子们中,唯有一人与众不同,她脸上不见任何拘谨神色,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她对自己四周的一切都看不够,她甚至敢于打量武媚身上的华贵龙袍。
我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旭轮锁眉,亦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
“这。。。她。。。”,武媚亦啧啧称奇,“孩子,告诉阿婆你的小字!”
“妾李裹儿叩拜神皇,愿我皇万寿无疆,愿我大周国运隆远。”
她言行从从容容,气质风范正似一位大国公主,贫苦寒酸的衣着于她无分毫减损。
李显开口,语气顿起变化,多了一丝的宠溺意味:“神皇,罪臣这第七女一向顽劣不驯,祈神皇勿怪。”
武媚仔细地端详裹儿,她慈爱笑说:“是个嘴甜的孩子,我哪里舍得怪她?我只是感叹啊,她生得如何竟这般像她姑母?!二十年前,公主正是如此模样。裹儿,你今岁当有二六?”
李裹儿想是羞涩,面色微红,她浅浅一笑:“回神皇,妾今岁当行一十三岁嘉辰。阿娘说过。。。该是为人新妇的年岁了。”
我已是看的心惊,不俗的精致五官加之如此明媚动人的笑容,眼前的女孩简直更胜倾国。便只一眼,怕是一生都要难忘。
生物基因果然是强大的,武媚遗传自母亲杨氏的美貌基因通过李显传给了自己的第三代。只愿这张美丽无双的容颜能够为裹儿带来幸福和快乐。
裹儿也终于看见了武媚口中所说的自己的姑母,她亦深感疑惑,不由得摸起自己的脸。
“阿耶,阿耶,我与她怎会如此相像?她是谁?”
李显轻轻推她向我靠近:“忘了阿耶曾对你说过的姑母——太平公主?你们只她这一位嫡亲姑母。速行礼。”
裹儿重复道:“太平。。。她便是太平公主。”
“不错,是阿耶的妹妹,天下无二的太平公主。”
放佛在照镜子一般,我的面前站着另外一个自己。几乎一模一样,毫无破绽。原来这样看着,这张面孔果真是极美的。我忘记是谁曾对我说过,它美的可怕。
但是,我们是不同的,我很清楚。
她是如此的年轻,天真,娇嫩,一如含苞待放的初春花蕾,仅仅是她的年轻,就轻易的将我们拉开了巨大距离。
未经世间难事,所以她无惧。
未曾为情所困,所以她无忧。
她对我笑,我又是一阵心惊。忽想起这个孩子,似乎她的结局并不。。。
“姑母?”
“嗯?裹。。。裹儿,有何事?”
她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与姑母面对,仿若对镜梳妆一般。姑母的发饰雍容贵重,裹儿好生羡慕呀!”
我清楚李显等人的日子必然是异常潦倒,我想,仅是李多祚等人的穿戴就足已让这个在囚宫中出生成长的孩子惊为天人。
“初与各位侄儿们相见,我原是该具备礼品,可我窃以为,” 我笑问武媚,“神皇必已为孙儿们备下了厚礼,欲隆重恩赏一番,我这当姑姑的稍后再送才更合适吧?”
武媚微笑颔首,上官婉儿遂示意数十位宫人入殿,为各人奉上早已备好的恩赏。每个人都叩首谢恩,仍是只有裹儿不与众同,只有她笑容灿烂,那欢喜是如此的真实。
给李显的恩赏由上官婉儿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她低垂着头,她不敢看他,而他却是不顾一切地细细打量着这个算是曾被他亏欠过的女人,眼眸明亮多情,充斥着对她的万千思念。
韦妙儿将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切收入眼帘,她阖目微叹,明白了李显对上官婉儿的感情。也有可能,她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在房州的某些夜里,睡梦中的他或许曾温柔地呢喃’婉儿’二字。
最后,武媚只说赐李显等人居仙居殿,至于是否会立他为皇太子,她只字未提。
日落前离宫回到府中,几个孩子询问我去了何处,我用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向他们介绍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舅父。得知李显的幼子重茂年仅三岁,崇敏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在厅堂里连跑带跳。
“有人要呼我为兄了!终于我不是最小的了!”
怕他摔倒伤了自己,我急命他停下,责备道:“既然想做别人的哥哥,那就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惠香,上官娘娘道你今日携婢易服去了南市,有何能说与阿娘听的趣闻?”
惠香面色瞬间涨红,这当然没有逃过我的眼光。她推说并无趣事发生,我疑心更重。但见她并不想说,便没有多问,只让家奴准备晚膳,待攸暨和崇简回府便上膳。
夜深了,池飞进我卧房将自己刚刚问出的惠香的心事告诉了我。
“我看,怕是她真动了心,央我三日后再放她出府顽去,想是要去见那位郎君。”
一听如此,我完全放下了担心,反很为惠香高兴:“如此说来,我这乖女儿是要初恋。。。这可是大好事啊,只要她喜欢的人不是崇训。池飞,你只由得她去吧,但,命昰之派人跟随,务要打听出那人的为人、身份,若是个好孩子,我要成全他们!”
池飞退出后,我返回内室,见本入睡的攸暨已醒来。
“你乃崇训姑母,又是一路看着崇训长大的,先前,你我还亲见他对惠香实是真心真意,怎的就比不过那个她在市里偶遇的男子?”
“你难道未闻?我说要成全她,但要先视那人是否善类,” 我更换了寝衣与他并排躺下,侧目而视,“攸暨,自你我二人成婚,你对惠香一向视若己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婚娶乃人生大事,我自要与你一起为她做主。我说过,只崇训不可以!如今,既是她遇到了心仪之人,我们有何道理不预成全?你曾对我说,这世上并无幸福可言,可我想,也许我们将会见证一段真正的幸福。”
攸暨一时无言以对,如果惠香喜欢那个男人,她不会想让崇训或是别的人做自己的丈夫,作为父亲,他也不愿看到在自己膝下长大的惠香过的不快乐。
后来的结果很让大家失望,惠香没有再遇到那个人,他并没有如约赴会。自然,王昰之根本就无从查起。人海茫茫的洛阳城,找个人便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我怕惠香想不开便去她房中安慰,正撞见她躲在被中偷偷抹泪。我道明自己为何事而来,她于是明白我已知情。
红着眼圈,惠香趴在我怀里低声哽咽:“定是他以为我不会守信,因此便未前去。他可知,我今日等了他一个时辰,始终未见他。阿娘,他不信我。”
她伤心呜咽,我不忍道:“荀子有言,耻不信,不耻不见信。你自己能信守约定便足以,能否被他信任,其实并不重要。香儿,看你这般难过,阿娘只觉自己亏欠了你,因为阿娘竟无法帮你寻到他。”
惠香一向懂事,她连连摇头:“阿娘千万不要这样说!阿娘并不欠女儿!今日未能见他,我心中的确。。。但,上官娘娘适才已开导过我,她道,即使不知他名姓无法找寻,可他若真是我的命中良人,我与他总能再见。阿娘,您。。。您想不想。。。呃,我。。。”
看她此时变得十分不好意思,我了解她的心思,便故作着急模样:“快些给我讲那是个怎样好的男子!”
惠香红着脸颊,她用无比兴奋的语气向我讲述了自己与那个年轻男子的’街头奇缘’,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眼中,那个闯入她生命不过数日、甚至连姓名都未留的陌生人如今是这世上最好、最英俊的男人。他风趣健谈,他优雅智慧,他风度翩翩,而且,她觉得他对自己很好。如此一来,我更想为她达成心愿。
但令惠香苦恼的是,假若有缘再见,她不知该如何以女儿家的身份对待他,也不知他能否接受自己是太平公主的女儿。
我为惠香梳理她的及腰长发,让她早些歇息,她却忽然问起我与薛绍的故事,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对父亲有没有过那种怦然心动的瞬间。
我并不想对孩子说谎,可我更不能说出自己对旭轮的感情,于是,最后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是一个平淡无味的故事:姑舅表亲,年幼时有过数面之缘,二八之年由二圣御旨赐婚,与他做了夫妻,一直和睦美满,直至他不幸去世。
“您与他们皆幼年相识,”,惠香眨眨眼,“那,阿娘更中意与谁相伴?父亲还是武大人?”
“这。。。你呀,” 我被问的心情忐忑,直想逃跑,赶紧为她掖实被角,“快些睡,阿娘也要回房歇息了。”
找来王昰之如此这般的吩咐他,他表示自己定会尽力找寻,只是洛阳人户众多,怕会寻错了人。
这夜正值月明星疏,推开卧房门前,我望月回忆,薛绍的面庞逐渐清晰,我们的过往也似鲜活重现。如果他还活着,不知年近不惑的他是何模样,还有我们的关系,是否又依旧和/谐如初。
时间渐渐到了盛夏,武媚仍无制书宣告皇太子人选。旭轮曾两次上疏请辞皇嗣之位让于李显,她置之不理,似乎她完全忘了仙居殿中的李显。
但,对那些一心想要复唐的旧臣们来说,既然李显现已重还洛阳,胜算便多了五成,只要不放弃进谏,不愁武媚不首肯。而且,狄仁杰已想好了另一种更激进却也是更直接有效的方法。
狄仁杰认为武媚年事已高,恐阳寿并不久长,而武承嗣一派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她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不若用一场武力夺宫逼她还政李显。狄仁杰建议我与李多祚一定要注意秘密结交在南北衙任职的上下将领,一旦武承嗣一派按耐不住,我们随时可以付诸行动,控制皇宫,控制洛阳城。
我知道历史中的复唐之路上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名叫’神龙革命’,我也想过自己或多或少的将参与其中,可如今看来,我很有可能会成会隐藏在幕后的主导者。
背负的责任越来越重,我很怕自己会逐步背离当初来此的初衷。
六月末,武媚首次准许我进仙居殿与李显等叙旧。李显告诉我他的心事,他不敢奢求自己能被武媚立为大周皇太子,他只是不想再回去房州,他宁愿像旭轮一样被长拘禁宫,至少在这里,他与亲人并不遥远。
他恳求我帮他,我安慰他不必多虑,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可以留在洛阳,他甚至会成为太子,因为有很多朝臣正在为他能重新执政而努力着。李显颇是惊讶,他说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糟糕的政治家,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追随自己。
“因为哥哥乃我李氏正统!”
李显直叹气:“可我并不比大哥、二哥还有八郎,倘若旧臣们有心还我李氏江山,大唐的皇帝,还是让八郎来做吧。”
“旭轮做皇帝?哥哥说的好不轻松!哥哥可是甘心情愿?” 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忙为他打气,也是不想让狄仁杰等人失望,“我很早便知你未曾贪恋帝位,四位哥哥里,唯二哥一心想做天下之主。可你不该忘记,这个天下,是阿耶托付于你的!他盼着你能继承李氏社稷,早日成为明君。请哥哥不要妄自菲薄,我,旭轮还有很多人都期待着你重登龙位的那一天。你若言弃,愧对天下,愧对阿耶,愧对我李氏祖宗!”
韦妙儿本守着房门以防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耳闻李显又要放弃天下,忽转头望他:“显,听月晚的!如果人们把希望寄于你,你定要承担,纵然不愿!显,你绝不可再错第贰次!想想过去的十四载,我们只能进,因为退路难行!”
十四年的贫苦艰难,十四年的扶持与共,韦妙儿的话远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能真正的左右李显的决定。看着李显郑重地对她点头承诺,我不知自己是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李显想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走,思考过后,我认为选择与武家联姻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即使非完全之策,至少可以保护他的子女们。李显与韦妙儿都觉十分可行,道自己会尽快请武媚为适婚的孩子们赐婚。
辞别了李显,我前去天禄殿面见武媚,却撞见淮阳王武延秀正跪在武媚脚旁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愿亲往突厥迎亲,因为突厥人向来反复无常,若他们突然对大周宣战,自己必有性命之虞,恳请武媚能更换他人迎亲。
前番,突厥可汗默啜遣使使周,表达突厥欲与大周联姻的想法,他愿为自己的女儿择选一位□□佳婿。武媚深以为好事一桩,婚事若成,必能巩固大周与突厥的关系。
她先与几位高级女官商议一番,大家一致认为相貌清俊、性子腼腆的淮阳王武延秀实乃不二之选,且他又是天子的亲侄孙,出身上绝不至辱没了突厥王女。为表诚意,武媚还决定,准新郎将亲往突厥王廷迎娶默啜之女。
后将此事陈于朝堂,令众臣议论,却引起不小风波一阵。主和派以武三思亲家——左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为首,主张应以联姻换取和平;反对派以左卫郎将田归道为首,认为突厥乃虎狼之邦,仍怀犯南之意,何必联姻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