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金鹿胡同御赐府邸前,已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星梦的父亲张峦、母亲金念、三弟张鹤龄、四弟张延龄,此刻与典仪官一同站在门前的青石阶上,等待着星梦归来。
一个月前,张峦启程赴京述职,途中突然接到礼部的通知,让他返回应天府,由锦衣卫护送他们全家进京。当时只说是皇太子的嘉礼举行在即,邀请各位皇亲前往观礼。
直到今日巳时,内务局至驿馆传了恩旨,先是迁张峦为正四品京官,金念为外命妇,再是赐东安门边的新宅,一家人方才得知星梦已被钦定太子妃,实为天降鸿福,大惊大喜……
不多时,远远听得鼓乐声和鞭炮声齐作,在一众锦衣卫、礼官和宫人的簇拥下,六人抬的酡红暖轿徐徐而来。
待轿子停到了府门前,只听得典仪官高喊一声:“太子妃回府!”在场的所有人,不论品阶,不论长幼,皆跪地叩首,高呼太子妃千岁。
苫烟上前掀帘,星梦搭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轿中出来,却见外头如此这般阵仗,不由愣了一愣。
目光掠过伏地的人群,她只想早些看到半年未见的父母和弟弟,却瞧见他们都跪在新府门口,朝自己毕恭毕敬地行君臣之礼,一时心下不甚滋味,连忙吩咐众人平身,又快步跑上台阶,将他们一一搀扶起。
鹤龄和延龄显得很兴奋,还没等星梦拾级而上,他俩已然自行站起。延龄将一支玉屏紫竹洞箫的箫头露出袖口,有心教星梦看见,然后朝她做了个鬼脸,唇语道,“姐,红包拿来!”
金念眼眶红红的,一边抚摸着女儿的手,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却见她比半年前清减了不少,忍不住道:“梦儿,怎么瘦了这么多,宫里的日子是不是”
张峦在旁咳了一声,眉头微皱,低语道:“今日是大场面,夫人有家常话,还是进去说吧。”
经他提醒,金念方才反应过来,忙连声附和,将星梦以及随侍的苫烟一并迎进了新府。
自此,太子妃回府完毕,礼官和宫人们陆续离开,留下一队锦衣卫守卫张府,直至举行嘉礼。
晚膳过后,金念特地请苫烟去西厢房品茶,寒暄照面之际,将自己心爱的黑珍珠项链大方相赠,只道是女儿涉世太浅,日后在宫中,还要麻烦她费心帮衬。
外头月下,和从前在家时一样,星梦给俩兄弟的促织角斗当裁判,比赛最后,鹤龄的飞将军得胜,星梦递过五十两票子以示奖励,回头又悄悄地塞给了延龄三十两碎银,买下了那支洞箫。
“让我进去!我要见二小姐!”
星梦隐隐约约听见乐新的声音,不经意间向垂花门的方向望去,却见小丫头已然在管家陪同下进了来。
看到星梦,乐新如疾风一般跑了过去,重重地跪倒在她跟前:“二小姐,求求您了,带我进大内吧,别丢下我。”
星梦俯身去扶,乐新却执意不肯站起。
“看来之前同你说的那些话,都当耳旁风了,”星梦叹了口气,哀凉道,“乐迎死了,你不晓得么?”
“晓得,”乐新低下头,忿忿道,“来广福吃茶的内侍都说她太蠢,害苦了大小姐,还害死了自己。如果换成我,我……至少不会背叛您。”
星梦瞅着她,思虑许久,终是点了点头:“行。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就继续跟着我。我就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多谢二小姐!”乐新她松口,喜上眉梢,立马从地上蹦哒起来。一旁的鹤龄和延龄见此情景,亦起劲地叫好。
“梦儿,你进来,为父有话同你说。”说话间,但见张峦摇着折扇,从南屋出来,笑看内院中的几个孩子,朝星梦招了招手。
南屋书房,父女二人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