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牺牲了。
警卫连最后的几名残兵,在鬼子的围攻之下,也相继牺牲了。
浓郁的血气弥漫,山包上的浓雾似乎渐渐淡了些许,透下一抹月光,洒落在警卫连战士们的身上,似乎要让人们记住,这一张张可爱的脸庞。
卢运剧烈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血流不止,在风中轻轻的颤抖。
看着面前兄弟们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仰天长啸,声音凄厉,透着一股无边的悲凉与疯狂。
鬼子指挥官眼见就只剩下他一人,再无威胁可言,也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投降,索性大踏步的站出,想要将这份荣誉拿在自己的手上。
没有多余的语言,在周遭一众鬼子的围观之下,鬼子指挥官举着军刀,向卢运猛扑而来。
人还没到近前,映着月光的雪亮军刀,就挟带着破空声,朝着卢运的脖颈斜斩而下。
由于鬼子指挥官刀刃挥舞的速度太快了,在雾气中甚至都划出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卢运静静的看着对方那闪亮的刀芒,却是怡然不惧,目光中闪过决然与疯狂,脸上带着狞笑,手中刺刀挥舞,“铛”的一声就把敌人的军刀拨向了侧旁。
鬼子指挥官一刀落空,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是划起一抹得意的狞笑。
只有鬼子指挥官自己心里清楚,这看似凶猛凌厉的一刀,其实不过是虚招罢了,借着卢运抬枪之后,胸腹空门大开,来不及收手的片刻间隙。
鬼子指挥官借着卢运的力道顺势转身,然后反手向前一记突刺!
锋利的军刀顷刻间刺破了卢运的军装,接着又刺破皮肤,刺入血肉,最终穿透了胃部,又从后背捅出,将卢运的身体捅了个对穿。
鲜血,顺着刀尖滴落。
滴答,滴答……惨白的月光下,晶莹剔透。
卢运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猛的一震,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痛楚,一抹凝滞。
周身的力气在飞速的流逝,眼前阵阵发黑。
恍惚中,卢运仿佛看到了什么,前方,似乎是许久不见的故乡……
那一日,蓝天高,青山远,明媚的阳光照耀着黑土地上的一片荒坡。
荒坡上,有一片坟冢,新的旧的错落有致的堆在一起,有的光秃秃的没毛,有的则长满了杂草。
一阵青烟飘扬,一片飞灰沉浮,一个老妪,一个少年,跪在荒坟中,垂头,默默的烧纸。
少年跪着,沉默不语,老妪跪着,满面泪痕。
阳光下,火光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但地上的一片片冥纸,却是在飞速的变黑,继而化作辣眼的浓烟,随风成灰,空荡荡的飘了起来。
“儿啊,离开前,当着你那死鬼老爹发誓,当着咱们卢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以后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娘不要你有多大本事,这一辈子,但求心安……”
老妪声音低沉沙哑,满含悲伤。
少年重重的扣头,坟前的黑土地,被磕出了一道浅坑。
老妪将最后一把冥纸扔进火中,抬起脏兮兮不知缝补了多少次的衣袖,抹了把眼泪:
“儿啊,到了部队上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既然扛了枪,你就是一个兵,就要打仗,就要杀人,要杀鬼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逃,哪怕是死,也要立着死,记着了么?”
少年仍跪在地上,慢慢的挪动膝盖,转过身,面对老妪,再次重重的叩首:
“娘,孩儿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