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融(1 / 2)

载潋怀里揣着方才那人留下的药瓶,掌心里攥着他留给她的那副“潋”字,缓慢地迈开步子往回走。夜寂静得可怕,周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载潋忽然觉得,他走了以后这个世界都变得寂静了。

载潋没有敲门,而是选择自己推开醇亲王府的大门,她全身推在朱红色的大门上,才费力地将大门缓缓推动。她侧着身子踮着脚走进门去。载潋以为载沣早就回去了,却看到载沣就站在她眼前,一脸担忧地还在等她。

“沣哥儿怎么还没回去休息?”载潋笑意盈盈地走到载沣身边,仰着头问他,载沣却是皱了皱眉,他面上担忧的神色就似今晚深邃的月光,一丝一缕全都笼罩在载潋的眉间。

“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载沣只冷冷地问出这一句来。

载潋心头一怔,不知载沣为什么这样发问,她只是愣了愣,便站直了身子,收起了笑意道,“若说认识,我也不认得他…我不知道他真名实姓,也不知道他家住何方。”

“你胡说!”载沣忽然生起气来,冲着载潋怒吼,“你今日从宫里回来,就追着我问他的名字,你怎么还敢说你不认得他?你是真不知道他是谁吗?载潋我告诉你,阿玛一片苦心全白费了!阿玛最怕你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不想你将来过得和我们一样辛苦!”

载潋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哥哥,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忽然难以自控地都说了些什么,她根本不懂哥哥说的道理,也不可能懂得。

“我…我…”载潋目不转睛地盯着载沣,她见载沣生起气来,忽有些惧怕,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直到载沣蹙着眉吼她,“你要说什么?”她才说道,“我真的不认得他!只是今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他,我还把他认作了你!因为我觉得…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载沣的心忽然一软,方才的火气也突然消减了一半,那是他从不敢相认的亲哥哥啊,谁都能看出他们的相似,却唯独他们自己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潋儿…”载沣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垂下头来,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载潋的额头,眼里忽然漾起了泪,他忍了忍哽咽之声,只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和你发脾气…我只是怕…”

载沣停住了口中的话,他又该怎么和载潋解释呢?难道要说因为当今皇太后强权,他们兄弟被迫分离又不敢相认吗?难道要告诉她,若想于夹缝中求存,不被皇太后敌视,就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一辈子都不能喊自己的亲哥哥一声“哥哥”吗?

载沣做不到,因为他自己,又何尝忘记过自己的哥哥?他生气,只是不愿载潋知道真相,他害怕载潋会像自己一样,在思念中备受折磨。

载沣终于忍不住自己眼里的泪,他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载潋的头顶,载潋望着自己哥哥脆弱的样子,张开双臂紧紧将载沣环在了怀里,她抱着自己的哥哥笑道,“沣哥儿不哭!潋儿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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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载潋醒来得格外早,因为载涛回来了,安师傅给醇亲王府的孩子们放了三天的假,让他们好好在一起亲近亲近。

载潋最不喜欢的的事一直是晨起后的梳头,她觉得梳头是件麻烦又费时的事,她也不懂为什么静心姑姑总为这件事教育自己,她想,“只要整整齐齐不失礼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费那么久梳一个头呢?”

载潋自己坐在妆镜台前,不等李妈妈过来给自己梳头,便抄起一枚发簪,将身后浓密的长发挽在了耳侧。李妈妈正捧着首饰盒走来,却见载潋早已一溜烟跑了出去。

“格格!这样出去见人怎么行啊!”李妈妈着急地在后面喊,却也追不上载潋的脚步,载潋只是回头冲李妈妈调皮地笑了笑,“好啦!就见我三个哥哥而已,怕什么啊!”

载潋跑到载沣住的致远斋时,只见载洵正和载涛一起向暖阁里走着,载潋跑在他们二人身后不禁乐出了声,因为载洵本就比常人胖些,再加上载涛又是特别的瘦,如此一来,载洵就显得更胖了。

载洵听见载潋的声音,立时回头去找,见载潋就跟在自己身后,不禁吓了一跳,道,“潋儿!你怎么走在我后面也不出个声儿啊,吓死我了!”

载潋笑得更大声起来,掩着嘴道,“洵哥儿连我都怕啊!”

载洵向来说不过载潋,于是也不再理她,只是领着载涛和载潋向致远斋继续走,载沣此时正在暖阁里看书,见载洵领着自己弟弟妹妹来了,便把手里的书一扔,走上去迎他们道,“快进来!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载潋一听有好东西要看,跑得更快了些,也顾不得脚下还穿着高高的花盆底儿。载沣领着他们又从后院穿出了致远斋,直走到醇亲王府的西花园才停下脚步来,载潋见花园里如往常一样,不禁发问道,“沣哥儿!你说的好东西是什么啊?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载沣无奈地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载潋,道,“你别急嘛!”载沣让他们三人站在原地等他回来,载潋却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轻轻捅了捅自己,她转过头去,才见载涛手里握着一枚发簪要交给自己。

载潋定睛望着他手里的发簪,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她正要说些什么,载涛已开口冷冷道,“把头发重新梳下。”载潋才惊觉,原来是自己跑得太快,以至于发簪都掉了自己都不知道。

载潋有些窘迫地接过载涛手里的发簪,答应道,“哦…好!”载潋重新盘了发髻,载洵便对载涛笑道,“咱们妹妹就是这样,从小和男孩儿玩惯了,性子才会像个男孩儿。”载涛却也没有答话,只是直直地盯着载潋。

载沣回来时牵了一匹极为漂亮的骏马,他还走在远处,就已迫不及待地对载潋三个人笑道,“你们看!这就是我说的好东西!”

载潋望着那匹骏马,目光微有些发直,这匹马的确漂亮,比王府里任何一匹都更加漂亮,也难怪载沣把它当做宝贝。

“兄长能让我看看吗?”载沣把马牵到近前来,载涛忽然掷地有声地开口问道,载沣欣喜地点头道,“当然可以!阿玛知道你喜欢马,才特意叫我牵它过来给你看的!”

载涛本是醇亲王和侧福晋刘佳氏的小儿子,却在六个月大时被太后懿旨强行过继到了远支贝勒奕谟的府上,同时奕谟家的女儿被过继到了醇亲王府,那个女儿就是载潋。

载涛在奕谟贝子家长大,渐渐变得不愿意说话,不愿意接触陌生人,皆因为在他心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于是便不敢再轻易相信其他人。

不久前奕谟贝子病逝,自己才回到自己阔别十六年的家,这个家虽说是自己的家,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的亲哥哥、还有自己并非亲生的妹妹,他都不认识。

载涛从前在奕谟贝子府的时候,最厌恶奕谟贝子的几个女儿,矫揉造作,说话拿腔拿调,对人总是横眉冷眼,说话但凡重了些就哭天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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