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的紫禁城中初春意味正浓,被雨水冲刷后的琉璃瓦比从前更鲜亮起来,在澄澈的阳光下熠熠生着光。雨后的微风吹干了屋檐上最后一滴雨珠,紫禁城中便再也不见澜漪的痕迹。
荣寿公主自从听了载潋说,珍嫔托她到宫外洗了照片送进来,就在心里存了个疙瘩。她知道宫里有如意画馆,还有专为皇家照相的御用照相师,再怎么说,珍嫔也不该到宫外边儿去洗照片。
今日荣寿公主特意多陪太后在宫里住了一天,只为了把珍嫔擅自出宫去洗照片的事情说清楚了。公主不是为了挑起珍嫔与太后的矛盾,而是因为她容忍不了珍嫔才进宫,就坏了宫里的规矩,她更不能看着载潋跟着珍嫔一起坏宫规,还浑然不知。
太后才晨起,就端坐在储秀宫西暖阁里的象牙梳妆台后边,等着内监侍女们端来净面的花露和清水来,宫女荣儿便从太后最喜欢的一只梅花喜鹊的脂粉盒里将太后搽脸的皂粉取出来,撒在被烧得热气腾腾的凤仙花露里,太后才用蒸出来的水气洁面。
落地垂花罩的缝隙里露着从宫殿外透进来的晨曦,一直从宫殿屋顶垂到近地面上的灯穗子被从门帘缝里吹进来的风吹着飘舞,就像年轻秀女耳边垂着的流苏。
荣寿公主就坐在落地垂花罩的外边陪着太后说话儿,李莲英用一把润透的玉梳子给太后篦头发,时不常地说几句奉承太后年轻的话。
荣寿公主性子直爽,最不爱听李莲英阿谀奉承的话,此时便打断了李莲英道,“皇额娘,女儿听说,珍嫔照了相片,都是送到宫外去洗的。”
太后此时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宫女和内监为太后戴着手指上的护甲,隔着一层镂空的垂花罩,荣寿公主都能瞧见内间里映着的金光。
太后目光冷厉地抬起头来瞧了瞧荣寿公主,淡淡地只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宫里的照相馆她都瞧不上了么?”
荣寿公主压低了声音,回太后的话道,“皇额娘,女儿那天正撞见载潋把洗好了的照片送进宫来,她说是珍嫔托她洗的。”
太后心里颇感到一阵不快,她知道珍嫔年纪轻又得皇上的宠,一直压着皇后风头不说,今日还要将风头出到宫外去了。
太后想,连她自己都只在宫里的相馆冲洗相片,而珍嫔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私下托载潋去宫外洗照片,为此不禁感到一阵压迫感,太后最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绝不能允许任何人位于自己之上。
“都洗了些什么啊?”太后假似无意地问着,实际上是为了抓住珍嫔的把柄,荣寿公主回道,“回皇额娘,是些风景的照片,还有些珍嫔的全身像。”
“好啊,她这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认得她长什么样子啊!”太后只感觉怒火中烧,一声怒火划破了储秀宫上方本宁静的天空。
自从皇后与瑾嫔、珍嫔入宫后,珍嫔一直独得皇帝垂怜,皇后几次三番来太后宫里哭诉委屈,太后虽恨皇后不争气,也只能劝劝作罢,因为珍嫔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更没有把柄可抓。
可太后却渐渐感觉到,皇帝因为皇后是自己内侄女的缘故,刻意地疏远了皇后而亲近珍嫔。珍嫔又因为自小在风气开化的广州长大,性情活泼开朗,深得皇帝的喜欢。
如今珍嫔全全倚赖于皇帝,与皇上同心同德,共同接纳他们所喜欢的事物,更一起排斥他们所抗拒的事物,扶植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和人脉。
太后虽已撤帘归政,却仍对朝廷大权有着极高的贪欲,她在珍嫔身上看到了珍嫔想帮助皇帝疏远她的行动,也在珍嫔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让她感觉到十分的。
太后不能容忍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火苗燃烧起来,她心里本已有了忌惮,今日荣寿公主所说之事涉及珍嫔和载潋,正好一箭双雕。
一方可以打压珍嫔的气焰,另一方还可以借载潋警示醇王府,绝不可有僭越之心。
“既然说到这儿了,小李子,你派人去把皇后、瑾嫔还有珍嫔都叫过来。”太后面不改色地静静吩咐,只等李莲英前脚去吩咐了,太后又道,“诶对了,派人到醇王府上把载潋也给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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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着人去传了话,不出半晌功夫,皇后、瑾嫔和珍嫔便已到了储秀宫。三人皆不知太后传她们来所为何事,便满头雾水地为太后请安行礼,礼毕后太后只命皇后起来,又赐了座,却令瑾嫔和珍嫔二人一直在原地跪着。
太后瞧了瞧殿外一片晴好无比的阳光,兀自笑了笑道,“今儿天气这么好,要不是有人惹了我生气,我早该到园子里走走了。”
皇后今日来储秀宫前换了身褐黄色的对襟旗装来,外面搭了件龙凤同合纹金滚边的坎肩,衬得整个人气质不凡又楚楚动人,她见皇太后心情不好,便笑问道,“皇额娘是为什么事烦心呐?”
太后听皇后果真接了话,便借机转过头去问皇后,道,“皇后,后宫里的妃子们若是不守规矩,你说该怎么办?”
皇后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如此问起,先前也没有准备,只得站起身来颔首道,“臣妾不知道皇额娘说的是什么错儿,但若是不守规矩,妃嫔自该受罚,但至于是罚跪思过还是禁足……”
皇后还没把话说完,太后已高声打断道,“皇后说得好!不守规矩,自该受罚。”太后凛冽的目光直直投向珍嫔,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珍嫔,我问你,你怎么解释你托人去宫外洗照片的事?”
珍嫔心里一惊,她没想到太后今日叫自己来居然是为了照片的事,珍嫔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殿内没有一人是知道自己托载潋去洗照片此事的,心里不禁生了疑,她不知道太后究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珍嫔听了方才太后的话,心里的不甘愈发浓烈起来,珍嫔想不明白,自己作为当今皇上的妃子,送几张照片去洗又有什么过错了?
珍嫔心想自己尚有皇上作依靠,而且知情的人不过皇上、载潋还有些养心殿的小太监,这其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来揭发自己的。
珍嫔听得明白太后的话,她知道太后是想在自己头上强加罪名,可将照片送出宫去洗,是连皇上都应允了的事,怎么就触犯宫规了呢!
珍嫔决心绝不能轻易屈服,也绝不能轻易承认,给太后和皇后往自己头上定罪名的机会。
珍嫔知道太后手里没有照片作证据,便镇静地道,“奴才是爱拍照,可从来没叫别人去宫外洗过照片,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手里没有珍嫔洗出来的照片作证据,也没有当事人在场给她作证,猛地听到珍嫔不肯承认,心里的火气就一阵比一阵盛,她知道珍嫔是因为有皇上在她身后而有恃无恐。
太后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对珍嫔道,“你是以为我没有人证,所以就打算死扛着不承认了?”
珍嫔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她虽低着头,露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可语气中的不甘已昭然若揭了,“奴才不敢欺瞒皇太后,只是奴才没做错的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糊涂地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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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载湉正在养心殿里看着奏折,忽听到殿外传来阵阵稀疏的声响,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清静。
载湉颇有些不快地将手中的笔按在桌边,抬起头来看见殿外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太监私下里说着什么,便斥责殿外的小太监道,“都是头一天当差的?不会当差的就别到朕跟前来!”
王商这会儿正听储秀宫一个小太监跑来传话,心里头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去转达,这会儿听见皇上在殿里的训斥,正好得了机会进去回话。
他谢过了来传话的小太监,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载湉正看奏折的养心殿西暖阁中去,见了皇上便跪道,“万岁爷,刚才太后那边儿的人来传话,说太后把皇后娘娘和两位小主都请过去了。”
载湉只以为是太后烦闷,才叫皇后几人过去说话的,便没过心,仍旧瞧着手里的折子随口道,“她们应该多去看看亲爸爸,多尽尽孝心。”
王商见皇上并没理解他的意思,也隐晦不得了,便叩了头高声道,“万岁爷!太后生气了,正斥责珍主子私自将照片送出宫去洗的事儿呢!”
载湉一听此话,立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跪在下面的王商,他扔下手里的奏折,蹙着眉问,“太后怎么知道的?”
王商恐怕皇上动怒,一个劲地磕头,道,“奴才也不知道啊,可奴才敢拿性命担保,奴才绝没有将这件事儿说出去过半个字!还请万岁爷明鉴啊!”
载湉长吸了一口气,他仔细地想着与这件事有关的人,无非是自己和珍嫔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剩下的就只有载潋。
载湉感觉心底狠狠一痛,他不敢相信载潋会做出告密这样的事来。载湉自言自语道,“不,不会是她的…”王商狠狠叩了几个头,跪着又向前挪了两步,他仰着头望向载湉,一字一句道,“万岁爷,这宫中的人心…谁又能说得清啊……”
载湉怔怔望着跪在地上的王商,猛然想起来自己领载潋一起听雨时,载潋说过的一句话来,“奴才以为皇上有了珍主子,早就将奴才忘了呢。”声音尚在载湉耳畔回响,他却只感觉心底阵阵发寒,“这宫中的人心,原来连她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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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潋在府里被载沣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载沣仍旧不允许她出暖阁半步,连早膳都是命静心端到房里去给她吃的。
载潋心里又气又委屈,却又见不着载沣,一句解释也不能说,一大早就坐在暖阁门口苦苦守着自己的哥哥们来看自己。
载潋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清晨,终于瞧见载沣领着自己两个哥哥到后院里来看自己。
她蹬上一双棉布的鞋子就往外跑,却在院里瞧见载沣身后还带了两名眼熟的小太监来,载潋才迎到载沣的面前,便好奇着问道,“诶哥哥,这两位谙达是来干什么的呀?”
载沣对载潋仍旧没好气,他瞪了载潋一眼,转身让身后两名小太监上前来给载潋回话,其中一个对载潋笑道,“格格,奴才来传老佛爷懿旨的,老佛爷请您进宫一趟呢。”
载潋心里纳闷儿得很,她想不通太后传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便开口问道,“谙达,我昨儿才进宫给太后请了安,不知道今儿是为什么传我啊?”
载沣此时也替载潋着起了急,他担心载潋是因为闯了祸才被宣进宫去的,更怕载潋又会被留在宫里,便焦急地问,“是啊,太后传载潋究竟是为什么事?”
那小太监见载潋和载沣都生了疑,却不能将实情说了,只怕耽搁了时间,便只对他们二人道,“老佛爷就是想问格格几句话,说话儿的功夫就回来了。”
太后懿旨传载潋进宫,载潋纵然心里再有怀疑却也不能不遵,她换过了衣裳,又重新梳好了旗头,换下脚上穿得正舒服的棉布鞋,不得不又换上了花盆底儿,忍着脚痛跟着小太监们走了。
储秀宫的小太监们各个精明,一路上连个口风都不曾给载潋透过,只说让载潋如实答就是了。载潋心思也简单,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载潋才进储秀宫,就感觉其间气氛压抑,宫女太监们各个低着头一言不发,风卷着宫殿门上的帘子相碰,发出一阵阵令人心底发沉的声音来。
上午才晴了的天气此时又转了阴,闷闷的雷声就在载潋头顶上响,风雨欲来前的气氛氤氲了整座宫殿,风里卷着空气里的尘埃往载潋脸上扑,载潋只用衣袖去掸了掸,便拖着一只走不稳路的脚,进了储秀宫的正殿。
载潋掀了帘子进去,才看见今日除了太后和荣寿公主,就连皇上和皇后都来了,眼前的大理石地还上跪着瑾嫔和珍嫔二人。
载潋心里只觉得奇怪,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侧着头去看坐在太后身边的皇上,可载湉却没有给载潋一丝一毫的回应,他冷冷地垂着眼眸,仿佛此时走进殿来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载潋提起了旗裙跪下给太后皇上行礼道,“奴才载潋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太后挥了挥手命李莲英去扶载潋起来,又给她赐了座,载湉冷眼旁观着太后对待载潋与对待珍嫔的差异,心中的疑虑也终于成了肯定,若非载潋告密,太后又怎么会请她来作证人?!
载潋此时还不知道太后找自己是为何事,她不安地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皇上,乞求皇上能给自己一点心安,可载湉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载潋一眼。
瑾嫔和珍嫔仍在地上跪着,太后便开口问载潋道,“潋儿,我问你,珍嫔是不是请你帮她洗过相片?”
载潋来的路上一直听储秀宫的小太监说要如实回话,也不觉得太后问的是什么天大的问题,便回话笑道,“回太后的话,奴才是帮珍主子洗过相片,昨天才送进宫来的。”
载湉此刻紧紧攥着拳头,他心中早已怒火中烧,他知道太后是为了故意为难珍嫔,也是在和自己作对。太后现在用相片的事小题大做,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惩戒珍嫔,以此来警示自己而已。
载湉望着此刻还在笑着的载潋就更感觉气血全往头上涌,他气载潋只为了自己一点私心就不顾大局,更气载潋不知道太后表面上难为珍嫔,实际是在为难她的皇上。
太后听了载潋的话,只不动声色地微微笑了笑,她示意载潋到她身边去,拉着载潋的手笑道,“潋儿还记得在哪家照相馆洗的吗?”
载潋记得很清楚,因为她从前也把其他照片送过去冲洗,便答道,“奴才回太后的话,是醇王府后边儿的东缘照相馆,奴才记得很清楚。”
载湉此时听了载潋的话,只感觉怒火已要压制不住,他极为心痛地听着自己曾百般信任的载潋顺着太后的心意一句一句答着话。
太后听完载潋这句,立时厉色向仍跪在殿中的珍嫔怒吼道,“现在你没得可狡辩了吧?”
珍嫔此时才有些慌了神,她无助地抬起头去望向载湉,目光中噙着几点泪光,她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皇上都应允了的事情会触犯了太后的宫规?
“皇上…”珍嫔望着载湉,半晌只喊出这两个字来,太后狠狠拍响了手下的茶案,呵斥道,“是我问你话,你该向谁回话?”珍嫔忙望向了太后,磕头道,“皇额娘,奴才不明白,为什么到宫外洗几张照片就触犯了宫规呢?”
载潋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看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原来太后是想借自己做证人,以此来惩罚珍嫔…
载潋恍然大悟后只感觉心底一阵阵惊寒,她立时望向了载湉,拼命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当她遇见载湉冰冷彻底又尽是恨意的目光时,心里想要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皇后,你说是为什么?”太后冷冷问道,静芬站起身来诺诺回答道,“臣妾以为,宫里既然有照相馆,后宫嫔妃就该谨遵宫规,在宫里照规矩洗相片,不能瞒着皇额娘破例而为……”
皇太后嘴角扯出一抹极为冰冷的笑意,她只挥了挥手,指甲上一对金光闪闪的护甲就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来,她吩咐太监崔玉贵道,“你送珍嫔到皇后住的钟粹宫外边去罚跪,找几个人看着她,跪满了三个时辰再起来。”
“皇额娘!奴才没错!奴才为什么要受罚!”珍嫔此时横了心顶撞太后,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皇太后也无心再与珍嫔多说,只道了一句,“等你罚跪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珍嫔被崔玉贵和另一个小太监拖着向外走,她满面流着泪不肯随两个太监去,载湉也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他站起身来大吼了一句,“亲爸爸!”
太后抬手示意两个小太监松手,而后只轻轻笑了一声,“怎么,皇上还是要为她说话了?”
载湉望着此时狼狈不堪跪在地上的珍嫔,心里已是百般心疼,他恨不得此时就将珍嫔护在自己身后,不许任何人去伤害她,可是他不能只为了珍嫔就与太后顶撞,再激化了矛盾。
载湉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只感觉指甲已嵌进了皮肤,他此时气极了载潋,若不是因为载潋,今日不会有这场无法收场的闹剧。他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能下定决心为珍嫔求情。
载潋此时站在太后的身边,看着太后命人就要把珍嫔拖出去罚跪,已吓得不会说话了,她此时才抬起头来望向载湉,见他为了珍嫔而百般为难的模样,已经忍不住心里的疼痛。
她不顾脚上还剧烈地疼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声泪俱下地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她跪在太后的脚边,狠狠地磕头求饶道,“奴才求太后饶了珍主子吧!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非要和皇上照相,才引得珍主子想把洗照片出来的!”
载潋此时急得口不择言,只想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只有这样她才能为自己的无知做出弥补,才能让皇上消除对自己的误解。
可载湉认定了的事是任谁也不能轻易扭转的,他目光冷厉地只扫了载潋一眼,就再也不愿意看到她。
太后只轻笑了一声,问道,“皇帝,你说,珍嫔该不该罚。”
载湉看着珍嫔苦苦哀求的模样,只感觉心都被揉碎了一般,可他明白太后的意思,他没有别的路可选,最终只道,“珍嫔既然错了,自该受罚。但是朕也要说明,朕绝不需要有些居心叵测,首鼠两端之人来为珍嫔求情!”
载潋跪在地上已感觉膝盖都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载湉,不敢相信载湉是在用“居心叵测”来形容自己,她那一颗心除了皇上,不知还能装得下谁。
珍嫔被送远了,载湉也不想在储秀宫里停留片刻,他怒气冲冲地疾步向外走,只见殿外的大雨瓢泼,漫天而下,溅在殿外的石砖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来。
载潋被载湉一番话伤得几乎不会再开口说话,她愣愣地望着就要走出储秀宫的皇上,终于还是一路跪着追了过去,她追在载湉身后抽泣道,“皇上!奴才绝不是您想的那样!奴才…奴才从来没有…”
静芬此时看着载潋拖着一只伤脚的模样实在不落忍,可当她想起珍嫔来给自己请安时说过的一番话,珍嫔说载潋对皇上的心思恐怕并非只如兄妹般那样简单时,她想替载潋求情的心思就全消散了。
静芬想到载潋曾答应自己,要劝皇上去看她,可皇上最终还是没来,静芬怀疑载潋从未替自己开过口,毕竟谁会劝自己心爱的男子去看望别的女人呢。
静芬默默看着被皇上误解了的载潋哭得几乎没了声音,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冷眼旁观着一切,一句澄清的话也没有说。
“你给朕住口!”载湉连看载潋一眼都没有,他怒不可遏地呵斥着载潋,他此时尚在太后宫里,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最终他只是对载潋极为冷漠道,“你什么都别说了,你是什么样的心思,朕今日全看清了。”
载湉话毕后狠狠掀开了储秀宫的帘子就走,载潋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就跟在载湉身后去追,殿外下着瓢泼般的大雨,打在载潋的脸上像是用石子去砸一样疼。
载湉坐上了八人抬的御辇回养心殿,载潋只能在后面一路跑着去追。载湉的御辇走得极快,载潋穿着花盆底根本追不上,她一路边哭边跑,可载湉只命抬轿的太监们走快些,再走快些……
载潋只感觉穿着花盆底儿脚疼,又根本跑不快,最终所幸将鞋子脱了扔在长街上,赤着脚在载湉身后追。
“皇上!”载潋大喊了一声,可她扯破了喉咙才喊出来的声音却在讳莫如深的长街上消散了,根本传不到远处的载湉耳边。
载潋疯了一般在长街上淌着雨水追,长街上的石砖面儿在雨水的浇打下便得极滑,载潋跑着跑着就滑了一个大跟头,身上的衣裳全被泥水打湿了,可她站起身来却仍旧接着跑,可前方却像是漫漫没有尽头的天际……
载潋最怕皇上厌恶自己,更怕皇上仅因误会而厌恶自己,载潋傻乎乎地不会说话,不会看人的眼色,也傻乎乎地不会表达自己对皇上的心意。
她想说明白的话,此时纵然是豁了命出去,也要对皇上说明。载潋感觉自己前几日扭伤的右脚现在竟疼得已经没有知觉了,便什么也不顾地拼命去追,她看见前面皇上的御辇一点点消失在养心殿外的大门,便加紧了脚步去追……
载潋在养心门外摔了个大跟头,却来不及揉自己被摔得生疼的膝盖,就爬起来想在养心殿大门合起之前追上皇上……
载潋就望着养心殿的大门一点点合上,脚下却不能跑得再快一点,她疯了一样地想对皇上把话说清楚,她从来没有想害珍嫔而向太后告密,更从来不是太后身边的心腹……
可当她追到养心殿时,整个身子却狠狠撞在了合起的朱门之上,朱门上的圆钉磕得她周身剧痛,她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耗光,她用手拼命地敲着大门,实际上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载潋靠在大门上一点一点地瘫倒在大雨之中,她哭得快要没了声音,“湉哥儿,你听我说清楚啊……纵然我载潋对全天下的人都坏!也绝不会对你有半分叵测的居心啊!……”
大雨仍漫天地下着,载潋的声音也终于没了气力,她想说的话,也只有在自己心里说清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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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码了三天才码完的一章...(累!
今天终于打完最后一个字啦!终于能睡个好觉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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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