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辰殿外的长街上忽然起风了,黑漆漆的乌云就仿佛压在人们的头顶,盛夏的雨总是到来得令人猝不及防,侍卫们知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于是加快了频率,也更加大了手劲,狠命地抡圆了胳膊打,而趴在长凳上受刑的载潋早已昏死过去,连喊叫声也没有,此时的长街上只剩下静心与瑛隐几乎气绝的哭泣和天空中隐隐酝酿的雷声。
风忽然大得令人骇怕,将长街上的石子都卷起来直往半空中飞,静心身上穿的一件对襟坎肩都被吹得飞卷起来,眼前的碎发更挡住了她的视线。静心跪在地上,顶着眼前的风努力向前挪了几步,却仍然觉得载潋离自己好远。
静心哭得没了力气,身上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瑛隐远远地瞧见,早已不顾此刻是万岁爷谕旨行刑,立时从地上站起身来,冲到了静心身边又跪倒道,“姑姑!姑姑...您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姑姑...”
一道刺眼的紫光忽然划过漆黑的天空,云中隐隐酝酿的雷声终于爆发,雷声震耳欲聋又摄人心魄,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开来,黑云中的雨也终于如泄洪之势倾盆而落,转眼间长街上便起了雾,狭长的宫墙夹道上犹如一片茫茫雨海,宫墙两侧下的泄水渠沟也立时如涨满的河流,水流湍急地向远处而去。
侍卫们不愿淋雨,为了赶快交差,便更加快了施杖的速度,却不曾松下手上的力气,直到打完最后一杖,载潋也顺着侍卫手中棍棒的弧度摔落在了地上。两名行刑的侍卫却连回顾一刻也不曾,连忙披上了遮雨的蓑衣又撑起了伞,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抚辰殿外的长街,他们身后的几名小太监也赶忙戴了藤条编结帽,身上披了蓑衣,上前去将载潋方才所趴的长凳与施刑的棍棒收了,一路无言地随着两名蓝翎侍卫去了。
静心此时才感觉身上有了一点的力气,她倚靠着瑛隐的搀扶才费力地站起身来,她见载潋就倒在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大雨之中,感觉自己竟已哭不出眼泪了,静心只想加快了脚步赶到她的身边去,可如今连自己也要支撑不住倒下了。
静心紧紧抓着瑛隐的手,随着她每一脚都淌在长街的积水当中,才终于赶到了早已昏死过去的载潋身边,静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下的衣服早已全湿透了,她也早已不在乎了。
静心伸出双手去抱起了载潋的上半身,见她此时面色惨白,牙关紧闭,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周身上下也冰凉无比。静心也要耗尽了力气,却仍然挣扎着要抱载潋起来,瑛隐跪在载潋的另一侧,此刻被吓得只一个劲痛哭流涕,静心来不及去安慰她,却听她忽然惊恐无比地大喊了一声,“姑姑!血...血!...”
静心此时才去瞧瑛隐跪着的那一侧,只见载潋身后已是血流成河,鲜红的血水被稀释在一片雨水之中,顺着排水的沟渠越流越远...静心此时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她去转过载潋的身子来,见载潋身后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外穿的衣服混着血水已被打烂了。
“格格!格格...”静心下意识去摇晃载潋的肩膀,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静心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怔忡呆滞,连动弹也不得,瑛隐此时却急得满脸通红,她见静心失了心神,忙站起了身去替下静心,一个人将浑身湿透的载潋一把抱起,踉踉跄跄地往抚辰殿里走。
静心抬头看着瑛隐磕磕绊绊的脚步,良久后才从惊吓抽身回来,她扶着身边的宫墙站起身来,加快了步伐去追瑛隐,慌乱中脱下自己外穿的坎肩,高高举过了瑛隐的头顶,护她一片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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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景仁宫中安静养病的珍妃每日已吃够了各种价值连城的滋养补物,她斜倚在窗下的卧榻上,身上盖了条金绣福禄寿喜纹的罗衾,独自一人瞧窗外的雨景,珍妃转眼瞧见念春同着戴恩如从回廊上过来,手里又端了托盘与白玉碗,忙掩被装睡。
戴恩如为念春轻掀了头上的汉白玉串东珠的门帘,念春便脚步轻盈地走到了珍妃跟前儿,轻笑道,“主子快别睡了,万岁爷又吩咐人送来了上等的燕窝与雪花洋糖,另还有白茯苓和白术,奴才也让人去熬了,等会子您吃下了,身子才能渐渐好啊。”
珍妃极不情愿地坐起身来,见念春手里的白玉碗里正装着用补血益气的红枣煨出来的燕窝,白玉碗旁边放着一红色纸袋,里面包着念春说的雪花洋糖,珍妃用手碰了碰那纸袋子,念春便忙道,“主子,万岁爷说了,知道您不愿意吃药,日日都说嘴里苦,所以才送了这雪花洋糖过来,叫您喝完了药再吃。”
珍妃听罢,只感觉脸上一热,想起载湉往日里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心中感觉已如饮了蜜糖,她羞涩地点了点头,指一指身边的茶几,道,“放下吧,我是真不爱吃这些药汤啊补物啊,不过是万岁爷赏的,说什么我都吃得下的。”念春也为自己主子得宠而高兴,笑意盈盈地将手里的碗放下,而后笑道,“万岁爷还说了,这雪花洋糖外头买不到的,只宫里才有,因着主子怕苦,万岁爷才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呢。”
主仆几人正说得起兴,知夏忽进来在外头回道,“主子,瑾妃娘娘过来瞧您了。”珍妃一听是姐姐过来了,忙从卧榻上起来,吩咐知夏道,“快请姐姐进来!”
瑾妃身边也只带了自家的丫鬟画秋和润冬,并未带旁人,润冬为瑾妃撑了伞,到了廊下便将手里的伞收了,搭在廊下了。瑾妃手里亲自提了紫檀木镂空屉盒,知夏忙为瑾妃掀了门帘,画秋在一旁也跟着打了帘子,瑾妃进门便笑道,“我瞧着妹妹精神也好些了,今儿吃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膳?”
珍妃站起身去迎了瑾妃几步,瑾妃忙加快了步子过来,扶了珍妃让她坐下,道,“你快坐下,跟我面前不拘这些,我今儿来,给你带了些补血的芍药和地黄,都是补血的好东西,等会儿我看着他们给你煎了服药,你失了孩子,最该好好儿补血。”
珍妃含着笑点一点头,笑道,“姐姐,何苦还这样费心,我是知道你的心意,可这些时日来,我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药材,现在竟是连吃也吃不完了...我这儿还有万岁爷赏的八珍,姐姐也该好好儿照料身子,这些好东西,不如姐姐自己留着受用。”
瑾妃含着笑同珍妃玩笑道,“你是仗着万岁爷和老佛爷都心疼你,现在反倒瞧不上我送的东西了?既然如此,我就是伤心也不同你说,只有自己带回去留着了!”珍妃一听此话忽呵呵笑出声来,拉过瑾妃的手道,“好姐姐,我哪儿敢嫌弃你的东西,只是我犯愁,这药日日吃的嘴里泛苦,我哪儿舍得姐姐伤心,就是吃不下也得吃姐姐送的药!”
瑾妃坐在了珍妃的身边,此时才温柔笑道,“你只需好好养着,便是对我宽慰了,如今你最得宠,家里人也因你而得到万岁爷的垂青重用,兄长也屡屡升迁,我虽也想为家里人再谋得些前程,可不能急于这一时...如今家中依仗你受宠,你可要爱惜自己,养好身子啊!”
珍妃频频点头,握紧了瑾妃的手而道,“姐姐,我懂...虽然此次我失了孩子,身子也有损,可正因如此,万岁爷心中才对我更加怜爱愧疚,圣宠更盛于前,所以姐姐不必担心,如今我们已位至妃位,是宫里正正经经的主子,前景正大有可期啊!”
瑾妃也点头赞同珍妃的话,又关怀了她几句,便谈起旁的事来,两人交谈正欢,念春忽从外头得了信儿进来,跪在珍妃同瑾妃面前回话道,“主子,外头送来了。”
瑾妃听罢念春的话,正满头雾水不知何事,珍妃便坐直了身来问道,“送了多少?”念春便更压低了声音回道,“玉铭、宜麟二人共送银票两千两,事成后余数再向主子补齐。”
瑾妃一听此话便慌了心神,忙拉着珍妃羞脚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珍妃安抚下瑾妃的情绪道,“姐姐,如今我正得圣宠,在万岁爷跟前儿说得上话,我替他们谋官路,他们给咱们送银子,各得好处不是正好吗?自升至妃位,少不得打点宫中谙达师父,自己宫里的这些内监丫头们,哪一个不是少不得的!你我手脚阔绰,将来宫里上上下下有了人脉,族中兄长才官路顺畅!你我也不叫旁人奚落了笑话,这些银子用的是正道儿。”
“妹妹!...”瑾妃一时急得竟不知说些什么,愣了许久才脱口一句,“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清祖制,你就不怕叫万岁爷和太后发觉了?”珍妃心中只惦念银子,自从晋升为妃,又因她失子却更加得宠,她的心气早已和从前不同,皇上只偏爱她一人,皇恩之下万人尊敬,她又如何能不觊觎仿佛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呢?
珍妃向来出手阔绰,喜欢赏银,又偏爱宫外新奇玩意儿,所以月例用银常常入不敷出,根本无法向皇后报账,所以她才想出了其他的生财之道,倚靠皇帝好乘凉,皇恩就是她的摇钱树,她深刻明白银子的重要性,她自己的前程与她家人的官运,还有她的皇后之路,都离不开银子上上下下的打点。
珍妃也不理会瑾妃的话,只顾着先吩咐念春,便拍了拍瑾妃的手示意她不必着急,再与念春道,“你先到宫外头换三百两现银子回来,这个月报账的数目又对不上,免得皇后找我麻烦,你去和下头人去说一声儿,就说不必给皇后报账了。”
瑾妃又急,再忍不下去了,便打断珍妃道,“妹妹!你这又是为何!不给皇后报账,这可是明目张胆地不遵宫规啊,就是你再有理,这也说不过去了。”
珍妃又笑,道,“姐姐担心什么,皇后那个性子,软软绵绵的,现在又忙着给载潋操心呢,就这一个月不报,她也不会追究我什么,反倒是我报了,若是数目不对,她才追问下来,到时我可要怎么办?”
瑾妃心中干着急,却也拦不住下定了决心的珍妃,只能眼睁睁看着念春匆匆拿了银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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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潋自被瑛隐抱回了抚辰殿,便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静心生怕载潋平躺着会压到了她身后的伤口,却又怕载潋趴卧在床上会无法呼吸,便和瑛隐两人扶载潋侧卧在床上,身后垫了许多皇后拿来的软枕与被褥。
静心和瑛隐用干净的棉布替载潋擦净了伤口,擦去了血渍,她们两人才仔细看清载潋腰背上的伤口,她腰上两处受廷杖的皮肉都已开绽,鲜红的血不断从开绽的皮肉中涌出,情状惨不忍睹,令人触目惊心。静心边替载潋擦拭伤口边哭,瑛隐没别的法子,也好拍着静心的肩膀安慰她。
瑛隐知道如今载潋的状况是要不好了,若再没有太医前来救治,任由她继续在环境简陋的抚辰殿里自生自灭,载潋面对的,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瑛隐知道无论如何,事到如今都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想出办法来,她必须反抗挣扎,也只有这样,她或许还能为载潋谋得一线生机。
瑛隐见静心一直坐在载潋床边落泪,连话都好像不会说了一样,她心里知道静心最牵肠挂肚载潋,此刻一定早已如撕心裂肺了一般。瑛隐明白静心离不开载潋,载潋也不会离得开静心,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搏一次,如果皇上心里还念着丝毫往日恩情,载潋也许还能离得开这绝境,但如果面对她的只剩下死路一条,那她一人所为,也与静心和载潋无关,不必她们来为自己分担,她一人可以承担所有的后果。
瑛隐只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她便做好了所有的决定,她将双手搭放在静心的肩头上,定定道,“姑姑,我要做什么你都不必管,我要救格格,我只要你好好陪她,如果格格这次能化险为夷,还能走出这绝境,就不枉王爷和福晋从前信任我,我此次纵然是死了,也是值得了。”
静心被瑛隐一番话吓得忙抽出手来攥着她,紧蹙眉头道,“傻丫头!你要干什么?!”
瑛隐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静心的手背上,同样也紧紧攥住了静心的手,坚定答道,“姑姑,格格现在这样血流不止,如果万岁爷还执意不让格格请医,也不肯放格格出去,那格格就只有一死!所以我必须要做,姑姑照顾好格格,如果万岁爷心中还存有对咱们格格一丝一毫的情意,我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静心话毕后,用力抽出自己的双手来,再不顾静心的阻拦,一路狂奔地跑出了抚辰殿,径直向与抚辰殿咫尺比邻的宝华殿跑去。
瑛隐独自跪倒在宝华殿的门外,殿门大敞着,殿内僧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跪在殿外的瑛隐,瑛隐亦不顾殿中僧侣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只自顾自地跪在殿外磕头。外头的雨虽小了,却仍没有停,瑛隐的衣服很快便被雨水浇透了,她的发髻也在大雨的冲刷中松散下来,额前的碎发都贴在额头上,情景狼狈不堪。
瑛隐强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在大雨中磕头,她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希望自己的声音能盖过大雨冲刷宫殿的声音,她仍未开口便忍不住落下泪来,但恳求眼前的僧侣们是她救载潋唯一且最后的机会,她只能忍痛说完道,“求宝华殿各位师父救我们格格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师父们也冷眼旁观,我们格格就别无生路了!求求各位师父们救救格格!”
宝华殿内有僧侣见了瑛隐的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却也不敢出殿来帮助瑛隐,因为方才皇上震怒,才刚刚处置了因同情载潋而出手相救的慧生,现在宝华殿中人人都对载潋避之不及,又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施以援手呢。
慧生的师父听见了瑛隐在殿外的哭求声,撑了伞走出大殿来,向瑛隐施礼道,“阿弥陀佛,姑娘请回吧,三格格如今乃戴罪之身,是她行恶在前,万岁爷惩处在后,本是因果报应,恕贫僧等不能出手相救。”
瑛隐见终于有人愿意出来理睬自己,拼命想要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她仍旧跪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起,她淌着地上的浑水向前挪了两步,狠狠向殿内僧侣磕头道,“师父,我求求您救救我们格格吧!我们格格她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这件事从头至尾一定有误会,虽然我仍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我以命担保,幕后元凶一定不会是她!她绝不会做出伤害皇嗣这样的事来的!”
瑛隐见宝华殿里的师父开始驻足倾听自己的话了,更紧紧抓住了眼前唯一的希望,她又狠狠向殿内僧侣磕头道,“师父,我也不敢烦求您许多,只求您能为格格请进来位大夫!虽然万岁爷说气话,让格格回去,可格格如今这样情景,莫要说回去,连起身都不能!我们格格她不仅不会伤害皇嗣,也从未与慧生小师父有过任何不齿之事!若想彼此都清白,师父您一定要救格格一命啊!如若不然,将来如何还宝华殿与慧生小师父清白呢!”
慧生的师父被瑛隐一番话说得动摇了,他不想自己的徒儿走得这样不清不白,也不顾得身后众多师兄弟反对,撑着伞径直走出宝华殿来,站在瑛隐身前为跪在雨水中的她撑伞,低头道,“姑娘且回去避避雨吧,贫僧会回明上头,为三格格请医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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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隐赶回抚辰殿时,见静心正蹲在载潋床边替她擦额头上的雨水,瑛隐怕吵着载潋,拼命压制住自己的狂喜,冲到静心身后努力压低了声音道,“姑姑,宝华殿的师父们答应帮格格请医进来了!”
静心听后同样大喜,转过身去满目泪光又问道,“真的?!真的!”瑛隐紧握住了静心的双手,连连点头道,“真的姑姑!等太医进来为格格看过了,咱格格也醒了,咱就能陪着格格回府了!万岁爷不是说格格可以回去了吗?”
静心用力点头,抽出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欣喜中尚来不及说话,忽听身后榻上躺着的载潋忽有了细微的声音,静心忙转头去看载潋,听见她嘴里极小声喊着,“姑姑...姑姑...”静心和瑛隐忙都围在了载潋的床边看她,静心抓紧了载潋因害怕而无处安放的手,附在她耳边道,“格格,别怕,奴才们都在呢。等会儿太医想必也能进来为您瞧伤了,万岁爷...万岁爷也说,咱们能回府去了。”
载潋才将双眼睁开一道缝隙,她见静心与瑛隐都在身边才放下心来,听到静心提到皇上却又苦涩笑道,“皇上...怎么又答应为我请医了?”瑛隐忙解释道,“格格,是宝华殿的师父答应帮您请医的,万岁爷想还不知道...但一会儿若是太医进来了,定也是有万岁爷允了的。”
载潋苦笑,只感觉周身上下仍旧无力,腰臀间更是动弹不得,只要稍稍一动,就感觉如有针挑刀挖一般痛。静心见载潋精神仍旧倦倦的,便安抚她道,“格格,咱们就要能回去了,格格高兴点儿吧!”载潋忽想起自己挨打前皇上说过的一句话,皇上说自己与宝华殿僧侣有染,还能饶自己不死已经是看在醇贤亲王福晋的面上了。
载潋忽然感觉心慌得厉害,她在想自己受的这些苦是不是已经让额娘知道了,她仍旧侧躺在榻上,却又忽然簌簌落起泪来,静心瞧见了忙用绢子给载潋擦泪,着急道,“格格这又是为何,要回去了,该高兴才是。”载潋挡开静心的手,只对她道,“皇上来时曾说,他是因为答应了额娘才要放我回去的...可额娘不知道,皇上来了抚辰殿又这样狠罚我,想是皇上答应额娘的时候,也还不知道关于慧生那番浑话...现在皇上一气之下重罚了我,我这样半死不活的,站也站不起,回府去了叫额娘看见,额娘该如何想皇上呢?他们亲母子俩,将来或不因我而生了嫌隙...”
静心和瑛隐听了载潋这一番话,都忍不住啜泣起来,瑛隐更忍不住气道,“格格,皇上这样罚您,又不信您,您何苦连命都要不保了,还为他着想呢?”
载潋望着瑛隐只笑了笑,拉过了她的手道,“我如今只是心疼额娘罢了...皇上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若让额娘误解,连皇上也不将她放在心里,额娘该多伤心呢。”瑛隐望着载潋只顾着流泪,载潋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这都不怨皇上,皇上是在气头上,又被那个嬷嬷鼓惑了,所以我才更不愿见额娘与皇上,因这起小人而心生隔阂。”
静心听至此处,也忙道,“格格,福晋有您这个女儿,一定是知足了的,有您这样处处体贴她,是多少老人都没的福气呢。”载潋含着泪望着静心淡笑,她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我和皇上比,于额娘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静心听后便慌了,忙捂了载潋的嘴道,“格格又浑说什么,在府里谁不将您当做亲生的女儿妹妹,奴才和瑛隐当年都是老福晋精心挑的人,就为给您用的,醇贤亲王和老福晋疼您,谁不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