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2 / 2)

婉贞福晋抬手示意他起,淡笑道,“李大总管起,我来瞧瞧太后,闲叙几句家常儿而已。”众人皆知婉贞福晋是皇太后嫡亲的亲妹妹,所以没人敢怠慢了去,更何况婉贞福晋自皇上登基后,便鲜少入宫走动,更极少主动入宫看望太后,所以今日众人才更惊喜。

婉贞福晋随着李莲英进了暖阁,正见太后斜倚在窗下的卧榻上翻看手里几本书,便向里走了两步,行深蹲礼道,“奴才参见皇太后,恭请太后圣躬安康,万福金安。”太后按下手里的书,从卧榻上坐起了身来,道,“快起来吧,小李子,扶你福晋坐。”

婉贞福晋抬手示意不必李莲英来扶,她独自一人向暖阁里走了几步,淡笑道,“太后,奴才今儿进宫是来看望您的,前几日正想起些小时候的事儿,又想到太后您万寿节将至,便想进宫来闲叙几句,不必奴才们伺候了。”

婉贞福晋话毕挥退了李妈妈,令她在殿外候着,太后迟疑了片刻,忽放声笑了几声,对李莲英和身边的宫女何荣儿道,“你们也退吧,福晋是想和我说体己话儿了!”何荣儿与李莲英颔首道“是”,便退着步子向外走,才走到门处,太后却又突然叫住了何荣儿道,“等等,给你福晋沏杯她爱喝的茶来,她喜欢…”太后顿住,婉贞福晋自己便淡笑道,“太平猴魁。”

“是是…福晋爱喝太平猴魁。”太后自己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颇有些尴尬意味地笑了两声,示意何荣儿下去,自己则对婉贞福晋笑道,“是我记性不好了,妹妹多年来不走动,你的偏爱喜欢,我都要忘记了。”

婉贞福晋看了太后一眼,只是轻笑,并没说些什么,等到何荣儿将茶奉了上来,复又退下去关了门,婉贞福晋才捧着茶杯细抿了一口,道,“太后怎么会忘记奴才呢,难道太后日日看见皇上,就不会想到奴才吗?”话毕后,婉贞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而后又笑,无事般只饮茶。

太后望着眼前的婉贞,冷冷一笑,她明白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问题,在她这里没有第二种回答。太后从卧榻上起身,坐到她往日里召见臣工时所坐的那把千里江山图扶手椅上,看着坐在自己对侧的婉贞轻轻笑道,“妹妹错了,我日日都看见皇上,可我不会想起妹妹…”太后似笑非笑,继续道,“因为我,才是皇上的亲额娘。”

婉贞却也只是笑,并不着急,连半句回应也没有,她放下手里的茶盅,从怀里掏出一块一直贴身戴着的玉佩来,挂在手上给太后看,淡淡道,“姐姐还记得这块玉吗,是额娘走前送给你我兄妹的,到今天我还戴着,姐姐的那块儿,已经不在了吧。”

太后怔然,没想到婉贞忽然提起这块玉来,只道,“我入宫早,家里的东西,多半已不在了。”婉贞轻声一笑,收起自己玉来,“是啊,姐姐如今坐拥天下财宝,有什么是姐姐不忍心丢弃的呢?”太后目光冷厉注视着身前的婉贞,她越发不知道婉贞究竟要说些什么,于是只安静地听着,婉贞目光空洞,嘴角却上扬发笑,她也站起了身来,在太后面前走动,“姐姐的六旬万寿要到了,妹妹是来为姐姐庆贺的。妹妹前几日想起,姐姐小时候过生辰,只有我们兄妹几个为姐姐庆贺,可如今,姐姐的六旬万寿空前绝后,有全天下的百姓为姐姐祝寿…姐姐实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做事游刃有余,从不留破绽,叫追随的人都死心塌地。所以姐姐也早就想好了吧,什么人是绝不能活到万寿节的。”

太后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婉贞,她想若是别人,她早就要动怒了,却只问婉贞道,“妹妹在胡说什么?谁不能活到我的万寿节?”婉贞福晋转头来注视着太后,也兀自一笑,道,“自然是太后的亲孙儿。”

太后怔了片刻,待听清婉贞的话,想她原是为了皇嗣一事而来的,忽放声大笑,而后才摇头笑道,“妹妹啊,你绕来绕去,到底还是为了皇上的事来的,你这些年对我避而不见,不都是因为皇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长进,看来也不比从前聪明。”

婉贞福晋站定在原地,高声喝了一声道,“错!奴才来,不是为了皇上,皇上是太后的儿子,天下人皆知!奴才今日来,是为了奴才自己的女儿。”

太后站起身来,突然哑然,婉贞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太后,一步步走到太后身前来,缓缓问太后道,“太后,奴才只想问一句,皇嗣究竟为谁所害?奴才的女儿,奴才最清楚,她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皇嗣,也绝不会是被她所害!”太后听罢后却狠狠拍响手下茶案,怒道,“你是在质问我?人证物证两全之事,你还想如何为载潋开脱!”婉贞更不惧她,继续质问太后道,“奴才想问问太后,奴才府上的阿晋,为何会与太后宫里的崔玉贵交从甚密?太后宫里的玢霁,又为何会无端污蔑奴才的潋儿呢?皇嗣究竟为谁所害,太后还要奴才再说吗?”

太后重重坐回到自己的扶手椅中,长出一口气后摇头发笑,“妹妹啊妹妹,你果真是糊涂了…我为了什么,我为了静芬,为了叶赫那拉氏的荣光,你却为一个和你连血亲都没有的孩子来和我对峙,你好生糊涂。”

婉贞眼里的泪渐渐溢出,她轻笑,“太后真的是为了静芬吗,难道太后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珍贵人亲近皇上,屡屡顶撞太后,所以太后才不容她生下皇上的长子!可太后却说是为了叶赫那拉氏,是为了我们?我们何时求过至高无上的荣光,是姐姐,一步一步将我们推向了这些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太后既是为了自己,又为何要再牵连无辜的潋儿呢!”

“你放肆!是谁给你的荣华富贵你都忘了么?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可还记得你的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她的难处?你知道我利用了载潋,是迫不得已,有多为难吗?”太后怒斥婉贞,婉贞已泪流满面,她摇头苦,最终跪倒在太后面前恳求道,“我的姐姐,我求你放过潋儿吧…奴才心疼她,她还这样年轻,所受的已非常人之苦了…您为何就一定要利用她呢…”

太后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婉贞,忽然感觉眼角边湿润,她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落过一滴眼泪了,她垂首望着婉贞笑,用手扶她起来,道,“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想好了,日后我会弥补载潋,我利用她的,太多了。我要她做的,她也都做了。”

婉贞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眼前的太后,太后苦笑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容珍妃的孩子生下来,所以我利用了载潋,因为我和皇上之间不能承受这样的剧变,我和皇上不能承受,朝廷也不能。只有载潋,她的存在无关痛痒,皇上纵然伤心,仍对朝局无碍。”婉贞听后泪如决堤,面对太后的坦白,她仍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告诉皇上真相,就正如太后所说,不仅皇上一人无法承受,正陷入战事的国家也无法承受。

太后对婉贞道,“你走吧,我答应你,不会再为难载潋,我会派好的大夫,到府上去为她看病。”婉贞却双腿发软,茫茫不知目的,太后最后问她道,“我都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做,去告诉皇上吗?”

婉贞站在门口处,背对着身后的太后,开口道,“我会让皇上知道的,他的孩子,不是潋儿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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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潋醒来后,仍感觉身上剧痛,只是与昨日相比,又已经好了许多,她想自己昨日回府来,仍未见过额娘,便催促着静心和瑛隐伺候自己更衣梳头,想利利索索地去给额娘请安。

可待载潋进到额娘房中时,却又不见额娘的身影,她左右寻找皆不见额娘的身影,她问额娘房中的嬷嬷们,竟也问不出究竟,又派了人分别到载沣、载洵和载涛处去问,也没得知额娘的去向,载潋心中不禁立时又急又怕。

静心怕载潋过于着急又令病情加重,便忙安慰她道,“格格您别急,昨儿夜里奴才见过福晋,福晋好好儿的,这会儿许是在别处逛呢,等会儿就回来了。”

载潋却连听也听不进去,偏固执地向府外去跑,道,“额娘从不会出府却不告诉我,现在哥哥们和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放心?!”

静心跟着载潋身后跑,见她跑时一瘸一拐,踉踉跄跄,不禁更加悲痛,在她身后求她道,“格格!您身后的伤那么重,奴才求您别再跑了,等奴才去回了王爷,遣人去找也是好的,您一个人,又该上哪儿去找呢!”

说话间,载潋已出了醇王府大门,门房处的小厮们见了载潋都不禁诧异,忙命人进去给载沣回话,又有人即刻取了挡风的衣裳出来跟随。载潋见府门外的太平湖一片湖光涟漪,却不知究竟要到何处去找额娘,她强撑着精神,沿着湖边一路向宫城的方向去找,仍未走出多远,已看见额娘所乘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载潋又惊又喜,想跑几步去迎额娘,却无奈身后伤口剧烈作痛,只得缓缓走向了额娘的方向,婉贞福晋听李妈妈说载潋出来了,忙喊停了马车,迎着她的方向过来,一把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啜泣道,“傻丫头,你怎么出来了,身上的伤都没好,还病着…”

载潋也用力抱紧了婉贞福晋,她忍不住痛哭流涕,“额娘!您去哪儿了…女儿在宫里这一个月,曾不止一次想过,也许再也见不到额娘了…今儿一早起来,看不见额娘,女儿忍不住胡思乱想,怕真的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婉贞福晋听得更加伤心欲绝,她难以想象载潋在宫中究竟都遭遇了什么,她牵着载潋的手,缓缓陪她向王府内走,温柔对她道,“别怕,额娘不会扔下你不顾的,以后有额娘在,不会有任何人敢来欺负你。”

婉贞福晋领着载潋回了自己房中,忽命外头的人将门关了,载潋坐不下,便只能侧卧在婉贞福晋房中的卧榻上,婉贞福晋忽问她道,“潋儿,你究竟知不知道,是谁害了皇嗣?”

载潋听后心中一惊,她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她是谁害了皇嗣,而不是问她,是不是她害了皇嗣。载潋怅然,望着额娘又不禁流泪,她不知道在自己额娘面前,是否可以说真话了。

载潋摇了摇头道,“额娘,是女儿糊涂,是女儿害了皇嗣,额娘不必再问了,女儿不想牵连额娘。”婉贞却心中极为悲痛,她想载潋如此反应,定是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的,可她却连自己也不肯告诉,定是为了皇上下定了决心的,要为了皇上而保密到底。

婉贞福晋坐到载潋的身边,牵起她的手来,啜泣道,“潋儿,你不必瞒额娘了,额娘方才进宫,太后都告诉额娘了,是你替太后做了这个恶人。”载潋周身俱惊,瞳孔都不禁一瞬间放大,她不敢相信太后竟然向额娘承认了。

婉贞扶着载潋的头发,声音中已是颤抖,“是额娘对不住你,从今后,额娘想让你离这些是非都远远的,再也不要受一点儿伤害…额娘不会再亏欠你了。”

载潋也终于忍不住眼底的泪,她拥住眼前的额娘,不断道,“额娘,您怎么这样说,女儿自生来便是您的女儿,您和阿玛疼我爱我,才会娇惯了我…我性格从前跳脱淘气,额娘也不曾苛责我…若不是七哥回府,女儿永远也不会察觉自己并非额娘亲生,足以见阿玛额娘待我的好!您这样说,该叫女儿怎么消受…”

婉贞替载潋擦去了脸上的泪,努力笑道,“潋儿,待太后的万寿节一过,额娘想让你六哥带你去天津住段时日,那边有我们府上的别院,你去那边住着,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在那边,你才能真正离这些是非远远的。”

载潋虽觉突然,却也并没有拒绝,她的身心俱损,已禁不起任何波澜了,她还想为了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活下去。她想,自己也一定要狠下决心了吧,她需要离开这里,需要离皇上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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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太后的万寿节,十月初十日这天,宫中大摆戏台,为太后祝寿,虽因与日开战一事而不得已缩减了万寿节规制,由在颐和园中祝寿该为在宫中祝寿,然而太后的六旬万寿,场面仍是空前绝后的繁荣盛大。

载潋清晨便改换吉服,随兄长与额娘一同入宫,宫中已是人山人海,僧众与乐师聚集,中和韶乐与丹壁韶乐大作,众人在皇极殿前山呼海啸,恭祝万岁。宫中各处布置灯彩影壁与龙旗御楼,其上尽书华丽辞藻与万寿无疆,宫中满蒙乐曲交替演奏,不绝于耳,似一片无法诉尽的歌舞升平。

皇太后升座皇极殿,接受百官祝祷后,众人便向畅音阁而来,畅音阁的三层戏台上“福、禄、寿”三场大戏早已开演,为恭祝皇太后万寿无疆,宫中乐师从皇极殿至畅音阁沿途奏“海宇升平之歌”。

载潋行在人群最后,因她身上的伤才初有好转,行走仍然困难,一路上仍需有静心与瑛隐左右搀扶。载潋为不坏了规矩,便令兄长与额娘先行,自己跟在人群最后。

载潋入畅音阁前,却见额娘从里头正向外走,李妈妈也神色匆匆地跟在一旁,载潋不禁上前问道,“额娘,您怎么了?”婉贞福晋神色焦急,拉住载潋道,“潋儿,你一路上来,可有看见一块玉佩?便是额娘平日里都戴着身上那块儿,方才人多,额娘不知道,是否是被人挤落了下去。”

载潋回忆起额娘身上时常佩戴着的玉佩,便恍然大悟点头道,“女儿想起了,女儿去替额娘找吧,李妈妈,您扶额娘回吧。”

李妈妈却担心载潋道,“格格,您身上还有伤,不宜四处走动。”载潋却对婉贞福晋和李妈妈淡笑道,“我会让静心姑姑和瑛隐去找的,我无非是想躲…额娘和妈妈都知道,我不愿进去听戏,不愿见一些人,再想伤心的事儿。”

婉贞福晋明白载潋所说,她更不愿让载潋如坐针毡,备受煎熬,便随了她去,道,“那你快些回来,定要小心些。”载潋应后,便随着静心与瑛隐沿着额娘来时的路去找了。

瑛隐走在前头为婉贞福晋找玉佩,静心则搀扶着载潋跟随在后头,载潋低头左右寻找,忽见一道垂花门下的宫墙根处有一段络子与额娘身上那块玉的璎珞很像,便走过去瞧,果真见额娘的玉落在了地上,所幸玉仍完好,没有破碎。

静心一路搀扶着载潋,见已找到了玉佩,便忙抬头去叫已经走出去了很远的瑛隐道,“丫头!快回来,福晋的玉在这儿呢!”瑛隐听见静心唤自己,忙又调转了方向往回跑,一直跑到载潋的身边,静心才笑骂她道,“你这傻丫头,玉就这儿呢,你却迷迷糊糊地跑了那么远!若不是格格瞧见了,福晋的玉就让你给错过了。”

瑛隐却仍旧笑笑呵呵,也不以为意,顽笑道,“格格自然是耳聪目明,我哪里比得了呢!”话毕正欲捡玉佩,忽有人从垂花门处经过,正撞在载潋的身上。

静心惊慌失措间忙去扶稳了载潋,转头却惊觉来人竟是皇上与皇后、瑾贵人与珍贵人,而撞了载潋的人,正是走在最前的皇上。

静心与瑛隐二人忙立时退后跪倒,不敢再抬头,载潋仍未捡起地上的玉佩,她望着仍在地上落着的玉,也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神,她不知道如今皇上再见自己,又该以何种憎恶的眼神来看自己,或是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予。

载湉望着眼前的载潋,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望着眼前消瘦憔悴的载潋,只需一眼他便知她的身体虚弱,可载湉望着载潋,却没能换来她的一个眼神回应。载湉无数次想关怀载潋的情况,可最后却都放弃了,明明在她身上捅刀子的人是自己,又哪里还有资格去关心她呢?开口也只怕会伤到她。载湉良久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便只伸出双手去,想叫她不必再跪了。

而载潋独自一人根本无法下跪,因她身后皆是伤口,伤口才刚开始愈合,若她跪了,伤口便又会开裂。

载潋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她看到了皇上伸出的双手,却还是向后退了半步,她横了心,用力屈膝,跪倒在地,随着身后伤口一阵撕裂之痛,载潋忍不住流了几滴泪,她疼得紧紧蹙着眉,将头叩在地面上,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请瑾贵人、珍贵人安。”

皇后已看不下去,她上前了一步想将载潋搀扶起来,而载潋却仍旧无法站起,在皇后的搀扶下又摔了下去,静心见状忙上前来帮忙,原来载潋想将额娘的玉捡起来,才又摔了一次,静心看得心疼,忙弯腰替载潋捡了婉贞福晋的玉,交到载潋手上,才将已疼得满头是汗的载潋从地上搀扶起来。

载湉望着眼前的载潋,见她只因一跪便已疼得满头是汗,更是需要多人搀扶才能成行,心中已如针刺刀割,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却仍旧不知该要从何说起。载湉感觉心底剧痛,可这一切都是自己下的狠手啊,在他失去了皇嗣的时候,在他失去了理智的时候,在载潋自己都承认是自己害了皇嗣的时候。

“你去吧。”载湉最终竟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载潋自始至终低着头,听到皇上令自己走,只言未发,便转身离去了。

载湉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载潋走,他望着她一瘸一拐走远的步伐,他的心,也碎得支离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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