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言(2 / 2)

载潋伸手擦去阿瑟脸上的泪,感动地落泪道,“你我是莫逆之交,我怎会不来。”

载潋回头瞧了瞧静心,静心便叫阿升将贺礼都一并抬了上来,静心站在一旁指着贺礼也欣慰地笑道,“瑟瑟姑娘,这是一套花汉春,格格送来做你的妆奁,还有一套花粉,是格格亲自采买了花瓣为你研磨的,后头还有些珠翠首饰与银两,连同着当年格格出嫁时六爷七爷送的部分嫁妆,格格也都赠予你了。”

静心说至一半忽有些哽咽,因着只有她明白,载潋送这些给阿瑟,是因为载潋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她想留下些银两给阿瑟来日应急用。

阿瑟见到载潋将当年载洵与载涛送给她的妆奁都一并转赠了,心中便立时察觉不对,她只问载潋道,“格格,怎么将六爷七爷给您的贺礼都送了?您有心事,是不是?”

载潋自知阿瑟聪明,最能体察自己的心意,便不敢与她多说,只怕言多必失。今日可是阿瑟大喜的日子,载潋即刻转移开话题笑道,“阿瑟,卓义呢,怎么还不见他来迎亲?”

阿瑟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答了载潋的话,她歪着头笑道,“卓义先生很快就该到了!先生在前街置办了新宅院,我们前几日还去过,卓义先生布置得可用心了!宅院离我们学堂不远,想是过不了一会儿也就该到了!”

载潋前几日正巧听说卓义将他父亲从醇王府别院上接走了,原是因为他自己置办了院子,载潋搭住阿瑟的手道,“瑟瑟,只要他肯待你用心,我也就放心了。”话毕后载潋也落了两滴泪,她为阿瑟高兴,终究最感动于他二人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瑟见载潋的神情,更想起她的心事,于载潋而言,她此生再也没有嫁给心上人的机会了。

待到辰时,窗外夕阳已落,学堂外传来阵阵喜乐之声,窗外盛开的木芙蓉香气弥漫,迎来送往的道贺声与炮竹声愈发鼎沸。载潋知道是卓义前来迎娶阿瑟了,她含着笑将眼角边感动的泪意擦尽,她亲自去扶了阿瑟起身,为她亲手盖好红纱,送她出阁。

载潋看到夜空中烟火璀璨夺目,学堂各处悬挂灯笼与彩绸,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喜悦的笑意,她也不禁片刻恍惚。载潋搀扶阿瑟入轿,阿瑟最后只握住载潋的手,声音哽咽道,“格格,自我父亲去后,我就再没有家人了,谢谢格格今日陪在我的身边,让我不是孤身一人的。”

载潋以手拍一拍阿瑟的手背,耳边回响起当日自己出嫁时,阿瑟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有瑟瑟在,格格就永远都有家人。”

卓义见到载潋今日也到了,便特意下马来向载潋见礼,载潋却将他扶住,不许他低头弯腰,对他淡笑道,“今日是你与瑟瑟大喜的日子,不拘这些,我今日只是来讨喜酒吃的。”

卓义感激不尽地点头,他双眼含泪,连连点着头,感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最终他只道,“三格格待我有恩,我一直感念在心,实未想到格格今日还能赏光亲自前来!卓义在此谢过格格了,也代父亲谢过格格多年来照拂的恩情。”载潋最终只拍一拍他的肩头,目送他上马。

端方手中握着一张请柬,站在一处张灯结彩的宅门外,他身后的小厮见他踌躇不安的模样不禁笑他,“大人急什么呢!这张请柬都看了不下百遍了!奴才都要以为大人不识字了。”

端方挥手用请柬打了打小厮的脑门,抿着笑意骂他,“胡说八道,我就是怕来错了地方!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错不得!”小厮歪着头瞧了瞧请柬上的字,无奈地摇着头笑道,“大人啊,就是这儿!不然这里怎么会张灯结彩的,错不了!”

端方见院门外总有年轻的女学生来来往往,各个皆在今日穿着华彩,才略放下了心。

小厮见端方始终不进去,又不肯放心,便好奇地问他,“大人,不就是您之前资助的那家慧中学堂的女先生要成婚吗,您怎么这么上心?”

端方长叹了声气,道,“你哪里知道,就是这位女先生,可是我大清北洋海军右翼总兵刘步蟾的女儿,甲午一战刘步蟾以身殉职,皇上都曾特别抚恤过这位瑟瑟姑娘的,她也是位特别的人物,自小就不缠足,还去过英国学习。她那座学堂又是在戊戌年新政时期开办的,她现如今亲自教学生们学习英文,学堂背后一直是三格格在资助支持,连学堂的名字都是三格格亲自给拟的,这又是专门为女子进学的学堂,在我心中自然就与众不同了。”

小厮听至此处才了然于胸,他日日跟随在端方身边,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打趣笑道,“原来还是为了三格格的缘故,奴才就说呢,大人怎么这样上心了。”

端方轻轻笑了一声,他又弹了弹小厮的脑门笑骂道,“浑说,今日是瑟瑟姑娘大喜的日子,我是真心实意欣赏她,为她高兴的。”

端方话毕,却又长叹一声,他转瞬想起此前与载潋相见的情境来,他在日本接下了梁启超要转交给载潋的信,于是遵守承诺将信交到了载潋手中。与载潋相见后他才终于知道“戊戌年旧恨”的真相——原来一直被皇上憎恶唾弃的载潋,被外人议论诋毁的载潋,被削除了宗籍的载潋,从来都没有背叛过皇上与维新志士。

此事一直如一根滚烫的刺,扎在他的胸中。他想为载潋证明清白,想将清风与明月带给载潋,他想将真相告诉皇上。

可他也怕自己的“好心帮助”会危及载泽与他侧福晋的感情,他仍清晰记得自己与载泽同在日本神户时,载泽落寞饮酒的模样,他深深明白,载泽将自己这位侧福晋视若珍宝。

而宫府内皆传闻载泽的侧福晋原是皇帝的妹妹,可她和皇帝的关系又并非只如“兄妹”一般。端方与载泽共同出洋考察各国政治,情谊深厚,他不愿将旧年伤疤撕开伤害载泽,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敢将真相贸然告诉皇上。

端方陷在沉重的心事里,久久无法自拔,渐渐听得远处礼乐声齐响,抬头见宅院门内的女学生们都兴高采烈地迎出门去,他才缓缓将心思收回来。

端方见岳卓义骑在高高的马上,一路上意气风发地与来客们示意问好,他便也想上去致意一声,抬步欲走时却忽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端方大人?是您吗?”

端方寻声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三名身着华丽的贵女子——太后身边的御前女官裕德龄穿着一身月白色缎平金绣的旗裙,头上饰以如意纹簪,而裕容龄则穿着一袭洋人女子的洋装,头戴洋帽,十分别致俊丽。

端方退了半步略去打量第三个人,才见原是为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小姑娘,端方见到她们,含了笑意道,“是三姑娘与五姑娘,二位姑娘今日也来参加婚礼?”

德龄与容龄二人向端方见了礼,容龄才笑起来道,“端方大人,这位夫人是英国公使夫人的朋友,立德夫人,她说她原先结识了一位英文极佳、才情又好的姑娘,她今日大婚,夫人收到了她的请柬,故邀我二人一同来了。”

端方没想到英国的立德夫人也会认识瑟瑟,当下只觉错愕,却也不失礼数,向立德夫人见了礼。

待喜轿的队伍蜿蜒进入宅院,喜乐声大作,端方也准备随着人群入院,容龄此刻却追上他来,在他身侧困惑地问了一句,“端方大人也认识这位姑娘吗?怎么您与立德夫人都认识她,我却从未听说过。”

端方瞧着容龄笑了笑,道,“也是因着泽公爷侧福晋的缘故才结识了瑟瑟姑娘,想来也是缘分,我一直资助国内各处学堂,这位瑟瑟姑娘刚巧在侧福晋的支持下开办了一所女子学堂,她亲自教学生们英文,我自海外回来,便将一些带回国来的英文书籍、望远镜与地球仪都捐赠与她们了。”

容龄听到“泽公爷侧福晋”几字后不觉如被突然惊醒,她立时来了兴趣,睁圆了眼睛追问起来,“端方大人!您说的侧福晋是三格格吗?是不是她?是她帮助这位姑娘办了学堂?”端方在听到“三格格”三字后也不觉停下脚步,他没想到日日守在太后身边,留于深宫之中的容龄也会如此关心载潋,他转身笑道,“是,五姑娘也与三格格有过深交吗?”

容龄抬头见端方在提起载潋时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怜惜的神色,她心底里立时不快,伸手便将端方拉到无人的角落处,极为认真地逼问起来,“端方大人,您…您该不会是为了三格格来的吧!我,我…我跟您说,我可不许您惦记三格格!”

端方怔了片刻,随后不禁高声大笑起来,“五姑娘在说什么呢,我欣赏三格格坚定不移的心志与孤洁之姿,正如幽幽谷底盛放的兰花,她从不以无人而不芳,她是堂堂的君子,我自诩为三格格知己,此情从无关风月。”

容龄听至此刻才松了一口气,她心中暗想,若端方也对载潋暗生情愫,那她想要帮助皇上与载潋重新走到一起,就要又多一道“拦路虎”了。

“那就好,那就好!”容龄喜盈盈地笑起来,端方却不放心起来,他索性不再去过心婚礼上的事,只顾着问容龄道,“五姑娘和三格格很熟识吗?”

容龄被问得一怔,她不知如何回答——十分熟识,好像也不是,但她总觉得自己已很了解载潋。容龄最终低头含笑道,“我知道三格格清白。”

端方倍感出乎意料,他始终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载潋并没有在戊戌年背叛皇上的真相,难道容龄也知道载潋的真心?!

端方将容龄简简单单的几字细细回味了许久,略放下心来后便又问,“五姑娘知道什么?”容龄想起那日夜里屈桂庭的话,又顿觉伤痛,她叹了叹道,泪水又仿佛在眼眶内弥散,“端方大人说欣赏三格格孤洁之姿,赞许她为幽幽谷底的兰花,可知她将一身病痛都掩在温柔的笑意下,可知她此生竟将绝路也作前路呢。”

端方不由微怔,声音也带几分颤抖,他追问道,“什么病痛?”容龄仰起头去瞧着端方,可见他并不知晓这些事,她酸涩地一笑,“自戊戌年两宫生变,三格格为暗中保护皇上周全,病重却不肯服药,以消耗身体的药而伪装无恙,白天时就与常人无异,夜晚却加倍痛苦,寿命也要折损。”

端方听得头内轰然巨响,如同立时炸裂开来,在日本梁启超对自己说过的话皆在顷刻内灌入耳内,来回作响,“她当年在政变前夕还亲自来到康先生所住的南海会馆,她是为了求我们解救皇上啊!为了皇上的安危,她甘愿陪我们一起犯这万难之难,她又怎么会背叛皇上!”

载潋站在窗下的声音复又浮现,她的声音仍如在耳畔,“旗民与否,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大人的心,自戊戌以后,凡识我心者皆身首异处,我苦吞罪名,是为了活下去,却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为何要活下去。”

端方直要昏厥,载潋是孤独的,是煎熬的,所以纵使要折损寿命她也并无吝惜吧!端方摇摇晃晃地靠在墙角,他缓缓滑坐在地面上,眼中渐渐泛起泪意,容龄怕惹人注目,便急忙将他搀扶起来。

端方懊悔不及地摇着头落泪,“我才是个懦弱的蠢材,我到底在等什么?明知她冤屈,却瞻前顾后,不得决断!如今要眼睁睁看着她忍受病痛,仍受冤屈之苦!”端方长吸一口气,他擦去泪意,这是他懦弱的表现,他狠下了决心,决绝对容龄道,“五姑娘,我亦知道一事,我在日本时曾以私人名义会晤梁启超,他亲口告诉我,当年三格格亲自去恳求康有为解救皇上危局,在政变前进入颐和园也是为维新党人做事,纵是在政变发生后,她都还去谭嗣同所住的浏阳会馆劝他离开,可知她从未独善其身而告密背叛啊!”

容龄听得周身颤抖,她知道皇上如今对载潋最后的不解就在于当年她擅入颐和园与“告密”的事上,维新党人或死或逃,皇上无处去询问真相,以致多年以来“告密”一事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桎梏。如今,知道真相的人竟就近在眼前!

“端方大人!端方大人!”容龄不由得将端方的双臂握得更紧,她因过于激动而语无伦次,“端方大人!我恳求您,帮一帮她,帮一帮他们!去将您知道的,告诉万岁爷!”

端方适才就已下定了决心,他拍了拍容龄的肩头,与她相识一笑,“我一定竭尽所能,还她霁月清风。”

他二人才从角落处走入人群中,就听到院外传来通传之声,众人中断欢颜笑语声,回眸时竟见是醇亲王载沣的福晋幼兰带着出生不久的幼子到了,众人震惊意外之余皆忙向她见礼。

容龄见了她也急忙上去见礼,幼兰回头向容龄一笑道,“五姑娘今日也来了!好生热闹,我只知我那妹妹来了,王爷也叫我来致意一声,瑟瑟姑娘与岳家公子都是我们府上的旧识了。”

载潋此时才从屋内迎出来,她此时才见到站在院中的容龄,载潋见她今日身着一身雪白的长裙,最是众人中别出心裁的美丽,心中不禁又凄凉几分,容龄的美丽是为自己的心上人而生的,而自己日思慕念的他,应是极为疼惜容龄的吧。

载潋赶走自己的思绪,她见了幼兰便见礼问安,搭了手笑道,“嫂嫂今日也来了,让我好生意外。”载潋蹲下身去抱起载沣与幼兰的长子,她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又笑道,“小午格倒胖多了。”幼兰也笑,“还不是你选的乳母好!”

容龄悄悄凑上前去,自皇上吩咐她去探望载潋,她今日还是头一次再见载潋,她此刻只想凑到近前去看看载潋到底好不好,而她却寻不到机会与载潋说话。

幼兰将今日带来的贺礼皆送给了岳卓义父子,便令乳母将小午格先抱回去,她一向喜欢热闹,自己偏要留下来一起用喜酒。

幼兰自进门后便发觉载潋今日穿着一身汉人衣裳,当时她便猜测载潋大抵是想和瑟瑟更显亲近的缘故才如此做,可幼兰心中也知载潋如此做不合规矩,若被有心人知道了传到太后与皇上耳中,恐怕又要起风波,便一直未声张。

幼兰方才落座,便看到身穿一身月白色旗裙的德龄款款而来,德龄知道幼兰向来受皇太后喜爱,又是醇亲王的嫡福晋,便格外讨好,“德龄给福晋请安了,福晋今日更显容光焕发,姿色动人了,怎像是已做了额娘的人。”

幼兰心底里高兴得很,连连笑道,“今儿三姑娘的嘴倒像是抹了蜜糖,哄得还真是我高兴!”

德龄斜睨了睨载潋,自容龄不再想接近皇帝后,德龄从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她从前为了让载潋痛苦,为了让她失去孩子,所做的细密筹划也全都白费了。她如今将所有无处发泄的怒气都发泄在载潋身上,若不是因为有载潋的存在,自己的妹妹就不会放弃她们的“皇妃梦”!

德龄更凑近幼兰一步,笑道,“大概是福晋今日这身新衣裳衬的,若福晋也穿身汉家衣裳,恐怕我也不敢认了!不过我也就是说笑罢了,福晋端庄持重,怎会不守规矩呢!”

德龄一番话毕,在场的众人皆哑然无声,卓义与岳忱顺皆显得极为不快。

载潋知道德龄在暗骂自己,她不想因自己的事而毁了瑟瑟与卓义的大婚,她便站起身来去打破沉默,载潋端起酒杯去敬岳忱顺的酒,她笑道,“晚辈恭祝顺叔来日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载潋仰头将酒饮下,又去敬卓义,道,“卓义,将来要好好待瑟瑟,不要辜负她。”载潋再次仰头将酒饮下,已感觉腹中有些火热。

载潋又倒满一杯酒,慢慢走向德龄,她缓缓笑起来,举起酒杯与德龄手边的酒杯相碰,未说话时便已仰头将酒饮下,她感觉喉咙火热灼烧,“三姑娘,你忘了,我是被削除宗籍的人,我穿汉家的衣裳,合情合理,并没什么越矩之处。”

德龄一向恨载潋的“能说会道”,纵使已经嫁人,还要哄骗皇帝的情思,骗取太后的信任,她冷冷望着载潋,却也举起酒杯来故作笑意,压低了声音在载潋耳边道,“三格格心中还有分寸那是最好,我今日也奉劝三格格一句,既已成婚就要恪守妇道,外头有关格格的风言风语倒是不少。”

容龄见载潋已有些醉意,更知她身体病弱,急忙冲上来将她扶稳,在一旁急忙劝说自己的姐姐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何必让侧福晋想起往日痛处,我今日不也穿了洋装,你也要说我不守规矩不成?”

容龄将载潋扶远,德龄见自己的妹妹如今倒和载潋亲近起来,不禁狠狠怒骂她,“被蒙了心的丫头,倒分不清孰亲孰疏了!”

临至六月二十三日,已近皇帝的万寿节,各府内已陆续开始改换朝褂花衣,入宫朝贺拜寿,而载湉却仍旧未能等来载潋,她自始至终没有来过。

入了六月后,几日来连续大雨连绵,却仍不能阻断各府内王公亲眷入宫来拜贺的热诚。当日载湉与太后在仪鸾殿内共同见了各府王公,已近万寿之期,而载湉却兴趣低沉,面对着啖以甘言的贺词,他却连半分笑意也没有。

当日载泽与福晋静荣及二侧福晋熙雯皆在,他三人照例向皇帝行礼问安,恭贺万寿,太后见载泽二侧福晋孕身明显,已近临盆之期,便忙令她起来,笑道,“今日倒是载泽头一日带你入宫来。”

熙雯心花怒放地答太后的话道,“回太后,奴才自有孕后一直未能入宫,今日恰逢万岁爷万寿之期,故改换花衣,特来向皇太后与皇上请安。”

太后只点了点头,又问载泽与静荣道,“怎么不见载潋?”载泽知道载潋已病重,自瑟瑟完婚后,她似再无气力走动了,可载泽怕载潋病重之事会冲撞皇帝的万寿大喜,于是道,“回太后,潋儿近来忙于友人婚事,奴才今日特代她向皇上拜贺,还请太后与皇上恕罪。”

太后听罢颇感不快,她蹙了眉道,“什么友人的婚事,竟能比皇帝的万寿大喜还要重要!她如今这样,哪里还像是皇帝的…”太后将“妹妹”儿子硬生生吞了回去,她最终只道,“罢了罢了!”

载湉听得心灰意冷,因他曾无比坚信,待到自己的万寿节,她一定会来的。

德龄此刻站出来对太后假似无意闲笑道,“奴才可知道是什么友人,是个汉人女子,就是那慧中学堂的女先生,名叫刘瑟瑟的,侧福晋可把她珍视得像宝贝一样!为了她,侧福晋都能穿汉人的衣裳呢。奴才好心提醒侧福晋,她还装作糊涂,和奴才说她早已被削除了宗籍,穿什么衣裳她都不在意。”

德龄本意在于挑拨,可载湉听罢后却心底猛然一震,刘瑟瑟?——她不是刘步蟾的女儿吗?载湉很清晰地记得她。难道她竟一直在开办学堂,载潋一直与她极为交好吗?

载湉此刻才首次开口问话,“刘瑟瑟?她是汉人,载潋一直与她交好吗?”

德龄以为皇帝已开始误解载潋了,心底暗喜,便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回万岁爷,正是个汉人,侧福晋还带着她去英国使馆找过公使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奴才虽不知道,但可见侧福晋从不提防她,在她面前也从没规矩,都能为她穿汉人衣裳,还有什么是不能为她做的?”

容龄见姐姐又想刻意抹黑载潋,已顾不得自己的话是否会惹了太后不快,她唯不愿皇上再误解载潋,便急忙站出来替载潋解释道,“万岁爷!是这样的,那瑟瑟姑娘是三格格的挚友,瑟瑟姑娘在京中开办了一所女子学堂,她亲自教学生们学英文,三格格一直在背后资助他们,她们不是疯迷的异类,而是挚友,是知己啊!”

载湉陡然惊醒,难道载潋一直在默默地助人开办学堂……那是他在戊戌年时的美好设想啊!他想要破旧庙宇,想要立新学堂。

原来她都还记得。

戊戌年的美好光影复又浮现在眼前,当年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亲口告诉她,“朕想要破除旧俗,想在乡间多建新式学堂。”那年她的笑仍如冬日暖阳,她虽没有说话,可陪伴便已足够了。

美好的回忆转瞬即逝,宛如被呼啸的北风吹散的缥缈大雪,立时四碎破散,留下满地遗憾。

“万岁爷,您…您怎么了?”容龄见皇上脸上有泪,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担忧地望着载湉,而载湉却突然陡然站起,容龄不禁为之一惊,忙颔首退了半步。

殿内众人皆不解地望向皇帝,为何临近万寿大喜,皇帝却自始至终面无欣愉呢,现在陡然站起又要做什么?

载湉再也不愿顾及世俗的困扰,他心痛悔恨已极,不愿再留遗憾了。他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并未看太后,却对太后道,“亲爸爸,求您容许儿臣去见她。”

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侧伫立的皇帝,她不敢相信皇帝竟会在大庭广之下直言说出心底的思念,纵使所有人都知道载潋与他的关系,却从来没有人敢去揭破,更不要说是由他自己。

太后不禁蹙了蹙眉,甚至感觉头脑一阵发热,她吞了吞口水问,“谁,皇帝你说…谁?”

“载潋,”载湉抬起了头,提起这个名字,他心底如有清风拂过,苦涩却回甘,他沉沉笑起来,“儿臣说载潋,儿臣想见载潋,也只想见载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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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小忙,还有点棘手的事情,所以耽误更新了不好意思呜呜~

快完结啦,我自己好不舍~

不过整整四年的努力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还是好欣慰。

谢谢你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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