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大院子里,现在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吃大锅饭时候的传家宝,那口一百印的大锅,重新又派上了用场。
这口锅直径一百三十厘米,小孩子进去都能练狗刨了。
一般个人家做饭的大铁锅,也就六印或者八印,跟这个一比,那就是孙子辈儿的了。
锅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是专门用来褪猪毛的。
锅边是一溜的案板,上边躺着一头头宰杀完的大肥猪,十几条汉子,都拿着铁刮板子,哧啦哧啦在那刮皮呢。
刮干净的猪,白白胖胖的,由张大帅领着另外一伙人,负责去头蹄,开膛,最后将猪肉分成两大扇,推到大队的仓房里面,进行冷冻。
这个就是俗称的猪肉半子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装车拉走。
剩下还专门有人负责倒肠子的,肠子就没时间清洗了,谁买回去自个收拾吧。
把一挂大肠和心肝肺整理成一串,也单独冻上,一头猪,就算收拾利索。
刘青山瞧瞧,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宰杀了三四十头。
一开始,大伙还从自己家里,端着大盆子来接猪血。
就算不灌血肠,还可以蒸血豆腐呢,起码也是荤腥啊。
可是到了后来,猪血实在太多了,这玩意也就是尝个鲜,谁能顿顿喝猪血啊。
最后,猪血都积攒到一个大槽子里,冻成一个大坨子。
张队长扯着嗓子开始喊:“一户领两片板油,一副头蹄下水,都赶紧来人领回去,都没地方放啦!”
还有这好事,村民哪里还会客气,家里老老小小的,全都上阵,二牤子都拎着一根猪尾巴,乐呵呵地跟在自家大人后边。
前面他爹还说呢:“小孩不能吃尾巴,吃完了怕后!”
怕后的意思,就是走夜路的时候,总会疑神疑鬼的,怀疑后边有人跟着。
二牤子一听,直接胳膊一甩,把猪尾巴扔进阳沟里。
这种行为可不能惯着,自然免不了挨上两炮脚。
一时间,孩子哭,狗子叫,好不热闹。
这一杀猪,全屯大大小小的狗全都跑来了,再不济,也能舔舔地上的猪血解解馋啊。
刘青山也把自家和爷爷家那份都领了,结果张队长又给他拿了一份,说是哑巴爷爷的。
东西可不少,挺大一堆,找了个爬犁才拽回去,顺便还舀了半盆子带着冰碴的猪血。
趁着猪肠子没冻,正好洗出来一副,这玩意得先用盐搓两遍。
母亲还从酸菜缸里舀了几瓢酸菜水,用酸菜水再清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投洗干净,这才开始灌血肠。
灌血肠最重要的是掌握水和血的比例,刘青山还切了些网油儿,剁碎了掺到猪血里。
网油就是肠子外面裹着的油脂,丝丝落落的,和鸡冠子油一起,通常被称为水油,以此跟成片的板油区分开。
大姐和二姐,则直接在当院的大锅熬猪油。
锅里先少倒点水,然后把板油清洗干净,切成一条条的大块儿,扔到锅里慢慢熬。
当然,也可以少放一些盐,熬出来的油滋啦更好吃。
而且盐也有防腐作用,免得到了夏天热的时候,荤油坛子里面的大油变质,俗称哈喇味儿。
这时候的荤油坛子,可是家家户户的宝贝,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点油星儿呢。
另外还有一项功用,要是家里的孩子,老大不小的了,还找不到对象。
当父母的,就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支使这孩子去搬荤油坛子,意思是“动婚啦”。
熬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水分渐渐被熬干之后,油渣也变成金黄色,就可以用勺子把荤油舀出来。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直接舀进坛子里,温度太高,坛子会渗油的。
要先舀到搪瓷盆子里,晾一下,在凝固之前,倒进坛子里就行。
刘银凤又切了两棵酸菜,借着油锅,炒了个酸菜粉。
屋里那边,刘青山也把血肠煮好了,晚饭就正式开始。
血肠鲜嫩,王教授夹了一片,颤巍巍的,蘸点蒜泥,吃得他一个劲点头:“哈哈,味道正,在城里可吃不到这个味儿。”
桌上还有一盘子油滋啦,这个最解馋了,不过最好不要多吃,肚子里没油水的人,冷不丁吃多了,瞧着遭罪吧。
除了这些菜之外,还有一个黑木耳炒白菜片,也很受王教授老两口的欢迎。
尤其是黑木耳,吃起来嘎吱嘎吱的。
“城里偶尔也有黑木耳卖,不过价钱死贵死贵的,一斤要七、八块呢。。”
王奶奶嘴里念叨着,这个价格,在当时确实是高价,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啊?
“这么贵?”
刘青山有点纳闷,他们县里的土产公司收购干木耳,也就两三块钱一斤。
一般说来,十斤鲜木耳,能出一斤干木耳就不错了,要是晾晒不好,还会腐烂变质。
所以山里虽然不少野生的木耳,但是大伙采摘的热情却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