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就带着莫禾、旌筠等走出沁芳园,到杭州的街面上随便走走。
福灵安带了札兰泰等几名侍卫也出来了,分散的跟随在太后附近。
巡抚的家宅,自然是在杭州最繁华的街市上,附近也都是热闹的。
太后走着,左右看着,街面上有些小贩在叫卖,也都招呼着太后。
太后来到一个卖香包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香包闻了闻,老板热情介绍着这个、那个,太后便让莫禾买了几个。
太后与丫鬟们一人一个将香包系在身上,随口问那卖香包的老板:“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老板笑道:“老夫人是外乡人吧?咱们杭州城最有看头的,当属凤毛麟角,您可见过了?”
太后摇了摇头,答道:“我早些年也来过杭州几次,都是去西湖泛舟,倒从没听说过什么‘凤毛麟角’,那是什么?”
老板答道:“凤毛麟角,说的是天下会的两位小姐。天下会经营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原是不打眼的,这几年却越发生意兴隆,如今成了咱们城中的头号会馆,这都是因为东家从一帮大老爷们换成了二位小姐。”
太后听了,觉得颇有趣味,点头笑问:“这么说,凤毛麟角二位小姐,一定是国色天香的姿容了?”
老板津津有味的讲解道:“二位小姐自然是如花似玉的,但更难得的是,她们都文武兼备、智勇双全,琴棋书画,也无一不通。天下会有文武馆,大小姐瑛凤主要打理武馆,许多江湖豪杰都在那里‘以武会友’,后来有不少都成了生死弟兄;二小姐瑛麟主要打理文馆,各地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去‘以文会友’,也都相互觅得知音。这些在天下会相识相交的人,后来都成了天下会的常客,二位小姐都极擅长调和客人们的关系,所以天下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现在的杭州城,别家会馆基本都做不下去了,天下会一家就把生意给做完了!”
太后笑道:“有趣,果然有趣。这瑛凤、瑛麟二位小姐,是一对姐妹吗?”
老板看着太后,笑答道:“老夫人果然是外乡人,瑛凤、瑛麟二位小姐就是咱们浙江巡抚陈大人家的二位千金啊!杭州城无人不知!”
太后笑点点头,便又请老板指路,往天下会去看看。
天下会果然热闹异常,太后进去才知,那是一栋“回”字形的楼,共两层,四面皆有门与外界相通,每个门都有人正在来来往往。
太后在四面楼的一楼转了一遍,看到第一面楼内有许多人正在吟诗作对、谈笑风生,有一女子在一侧抚琴助兴;
第二面楼内也有不少人正在作画、相互比对;
第三面楼内是一桌一桌的对弈之客,相对安静;
第四面楼内有一个宽敞的楼梯通向二楼,楼梯上总有人在上上下下,内侧无墙,只有几扇门,通向被“回”字楼包围的“口”字形内院。
太后先去了内院,见有一擂台,台上正在比武,台下观看者不可胜数,台上比武的有一人输了,走下台来,另一武夫又上台去,接着与胜者比武,台下喝彩声不断。
擂台一旁有一女子,宣布着每一场比武的输赢。
太后看得出,这院中擂台旁的女子,和方才楼内为文人们抚琴助兴的女子,容貌颇有些相似之处,且都是出挑的美人,必然就是所谓的“凤毛麟角”了。
太后又回到“回”字形楼内,上了二楼,看到二楼像茶馆、酒馆一样,到处都是私谈交友的客人,竟没有一张空桌位,几个伙计忙着供茶供酒,毫无闲暇。
太后就在楼梯口看了看,也没有往里走,就转身下了楼,走出了天下会。
福灵安一直跟在距离太后不远处,因此凡太后所见,他也都看到了。
太后看到天下会如此兴盛,东家又是陈可斋之女,心中颇为担忧,早没有心思再继续闲逛,匆匆回了沁芳园,让莫禾去请乾隆过来。
一时,乾隆至,拱手向太后行礼,笑道:“皇额娘,儿子不孝,今日游园忽视了您,这里给您赔罪了。”
“哀家找你来,不是问这些的。”太后跟乾隆说了这一句话,又吩咐莫禾等:“都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也警惕有人窃听。”
莫禾等都遵命下去了。
乾隆看着太后一脸严肃,十分不解,陪笑着问:“皇额娘这是怎么了?出去走了几步,怎么心事重重的?”
太后问:“你可知,杭州有一个文武会馆叫做天下会吗?”
乾隆摇了摇头,笑道:“这样的会馆,各省多的是,左不过是什么‘以诗会友’之类的,皇额娘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太后道:“这个天下会,可不太一样,它等同是陈可斋的家业。”
乾隆愣了一下,问:“陈可斋已然是浙江巡抚,还有闲暇时间做这些?”
太后答道:“天下会应该原先是别家的,因做的不好转了手,接手的是陈可斋的两个女儿,并非陈可斋本人。但陈家的两个女儿尚未出阁,天下会就算是陈家的家业。哀家今天去看了,那天下会,不知招揽了多少江湖人物,生意好的让人心惊。陈可斋能坐到巡抚的位置,在官场上已是交友甚广,他的女儿又聚集江南文武精英,难道皇帝不觉得该有些忌惮?”
乾隆笑了笑,叹道:“这事还真是……不太好说。”
太后如警告一般,道:“皇帝一味心思都在香妃身上,都亲自来‘体察民情’了,却发现不了问题,哀家也不知该说你什么了。若不是哀家今日看到天下会,任其发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乾隆笑道:“皇额娘是不是想多了?陈家是懿泽的母舅,好歹也算与咱们有些亲戚,那天下会可能也就只是一个会馆而已。为官者,若不贪赃,俸禄也毕竟有限,家中其他人有些别的营生,也可以理解。”
太后冷笑一声,道:“懿泽是个什么东西,哀家还没个准呢,你倒好意思相信她的亲戚?该提醒你的,哀家都说在这儿了,皇帝要是自己没个算计,哀家也懒得越俎代庖,你自己看着办吧!”
乾隆道:“儿子告退,天色不早了,皇额娘早些休息。”
乾隆退出太后的居室,心中琢磨,他这趟来陈家,皆是因为疑心陈可斋之母钱氏是自己的生母,他只怕太后已经知晓此事,是有心挑拨他与陈家的关系,他不敢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