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琰满月宴的那天,往来于圆明园行宫的车马络绎不绝,内外却显得格外宁静。
某些事情的发生,似乎被预知了。
清晨散朝后,永琪走出勤政亲贤殿不远,身后传来一声:“王爷请留步。”
永琪回头看,原来是军机大臣纳延泰,问:“不知大人有何赐教?”
纳延泰向永琪行了礼,答道:“不敢当,微臣确有一事,想请王爷助臣一臂之力。”
永琪笑道:“大人请讲。”
“皇上多年亲政爱民,走到哪里都以国事为先,是臣等都钦佩不已,可自打香妃入宫,皇上宠爱香妃,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尤其上次带香妃南下游山玩水,皇上只顾着讨美人欢心,臣派人快马送去军机要务的折子,多日才得以批复,险些误了大事。如今皇上竟为此一人,不惜顶撞太后,当面责难皇后、漠视皇嗣,甚至一怒之下,几乎驱逐六宫妃嫔。这不由得让臣想起唐明皇的杨贵妃,实乃红颜祸水,微臣与几位同僚上奏要求处置香妃,皇上却多日置之不理,臣等无奈,意欲效仿先贤,在今晚的宴席上以死相谏,王爷如今等同皇上长子,微臣请求王爷做群臣之首,共劝皇上,处死妖妃,匡扶社稷!”
永琪听罢,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可是纳延泰说的如此慷慨激昂,永琪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他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永琪、纳延泰这才发现,原来是观保,就站在他们附近。
永琪尊称了句:“岳父!”
观保笑向纳延泰说:“侍郎大人如此忧国忧民,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纳延泰笑道:“御史大人过奖了,为国分忧是臣子的本分,只是我等人微言轻,还需讨王爷的示下。”
观保道:“尊兄方才说,皇上多年勤政,如今沉湎女色,犹如唐明皇与杨贵妃,要效仿先贤,劝谏皇上赐死香妃。那尊兄应该知道,唐玄宗赐死杨贵妃之后,政局如何?这唐玄宗还没死呢,太子李亨便即位成了唐肃宗。尊兄莫不是想教唆荣郡王效仿唐肃宗吧?”
纳延泰吃了一惊,忙长跪在地,向永琪道:“王爷,臣绝无此意,请王爷明查。”
永琪扶起纳延泰,笑道:“大人乃是我大清之栋梁,永琪岂可多疑?只是这般劝谏,不由得动荡人心,永琪出头,难免让皇阿玛疑心为逼宫之举,还请大人体谅!”
纳延泰不好再劝,只得自行告辞。
永琪拱手作揖拜观保道:“多谢岳父为永琪解围。”
观保笑道:“王爷折煞老臣了。不过,臣想得到王爷一句实话,关于此事,王爷是否要参与其中?”
永琪答道:“不敢欺瞒岳父,小婿以为,香妃无罪,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皇阿玛的一厢情愿,所以,我想救香妃一命。”
观保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王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永琪道:“小婿不能看着无罪之人无辜枉死,难道岳父希望永琪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吗?”
观保冷笑一声,道:“王爷要怎么做,老臣自然管不了。老臣只想提醒王爷一句,王爷现在并非独身一人,若要引火烧身,切勿连累家小。”
说罢,观保拂袖而去。
永琪知道观保一向直来直去,但还是没想到直接到这个程度,原来观保方才来解围,仅仅是为了懿泽。
如此一想,他心里还挺凉的。
对于晚宴可能会发生的事,永琪实在不太有把握,他想来想去,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还是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去求乾隆改变主意。
永琪没有回家,掉头走向四宜书屋,还没走多远,他就被一只胳膊挡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福灵安。
福灵安道:“皇上不会放掉香妃,王爷还是不要去碰壁了。”
永琪固执的说:“不!我要告诉他,群臣将在晚宴上共谏赐死香妃,他如果现在放掉香妃,还来得及救香妃一命。”
福灵安道:“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王爷无需通风报信。”
永琪不解的问:“既然皇阿玛都知道,为什么要看着香妃去送死?”
福灵安答道:“王爷所说的这些群臣,多半应该是太后的人。太后要跟皇上打仗,还要打的人尽皆知,皇上如果提前送走香妃,就是怯懦之举,等同于认输,皇上是一国之君,你认为他会这样做吗?”
“可是,现在太后居于优势地位,如果群臣逼死了香妃,皇阿玛还是等于打了败仗,还是会颜面扫地。但是,如果香妃不死,群臣没有退路,就只能奋勇向前,那整个大清朝都要被搅得动荡不安了!”永琪充满了焦虑,想着晚上可能发生的事,只觉得进退两难。
福灵安答道:“所以,你得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皇上不失尊严,还得让大臣们有退路。”
永琪问:“哪有两全之策?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福灵安笑道:“如果今晚真的因此起哄,王爷不如让嫱格格劝香妃当场自尽,皇上只要没下令赐死香妃,就不失尊严,朝臣们看香妃已死,自然善罢甘休。”
永琪听了,一时气恼极了,斥责福灵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思前虑后的奔忙,就是因为不想让香妃枉死,你竟然让她自尽?我真是白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