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瞧着只侧目不说话的众人,暗地里是松了不少气。一路赶来,他早已摸清眼下的状况,一心想着怎么开口才挑不断这摇摇欲裂的最后一根弦。
凡温度降到了极点,任何东西皆一触即碎。故他便咬了咬牙,一改以往的冷淡作风,挤出灿烂的笑容,说了方才那句话。
所幸见明动仍生龙活虎的唾沫横飞,让他的心思愈发活络,看来有时候假笑比不苟言笑要好很多。不然万一明动被乱拳打死,他就不好回去向古柔交差了。
他生恐拨乱众人紧绷的弦,故落的极慢。若非身姿修长,恐怕就被当成了扭扭捏捏的小家碧玉。仍是那副假笑,仍是和善的语气,他目不斜视道:“各位继续说哩。我只是回来拿落下的东西。应该没打扰到各位吧。”
似征问的话意,让有些人认为他真是回来拿东西,便不由的松了口气。
但对其知根知底的人,那会信了这鬼话。有人说道:“白榆,这里不该你插手,赶快离去。”
白榆看了眼池尾所在的方向蓦然止步,清笑道:“当真不让白某拿回落下的东西?待会出了差池,可别埋怨白某不厚道。”
至此连明动都摸不清白榆到底要做什么。
而池玄夕心头发堵,有些气颤道:“拿了赶快走。”
“虽有些不近人情。但白某今日恰逢喜事,便不与你这小姑娘计较了。”白榆笑着瞥了眼池玄夕,随后信步朝燕三以及钟元走去。
燕三眯眼侧身挡在了钟元的前面,沉默不言。
白榆自顾自笑道:“有人拖白某做了一件事。就是对钟牢头下毒,这不白某要离开了,怎么也该取回种在钟牢头体内的毒哩。紫烟阁,白某可得罪不起。想必各位也不想得罪,是这个道理吧。”
他尽量让废话多一些,听起来没那么扎耳。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在瞬间绷紧了身子。池房立即掠至池尾身侧,问道:“怎么回事?”
池尾明白他的意思,青龙为掌控钟元,以防钟元突然发难,的确做了些手段,却没有下毒一说。
池尾摇头:“我没让他这么做。”
池房试问道:“会不会是池冀或池亢让他这么做的?”
池尾目露沉思道:“若是真的。白榆出现以及大张旗鼓道出此事倒也合情合理。反正明动落网,不再需要钟元,随他去。”
而燕三望向池玄夕,征求意见。他抓钟元只是捏住明动的软肋,让明动不得不留在此地。
池玄夕摆摆后。燕三侧身让道。
“这才对哩。”此时白榆走至钟元跟前,瞧着眼含阴狠的后者,轻笑道:“钟牢头,这事儿你别怨恨白某。白某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不过呢,钟牢头当下可得感谢我一番。”
白榆并不奇怪钟元在燕三手下动弹不得。毕竟世间多数修者见得五毒,都会避让,而燕三则敢拦路。
莫非这就是燕兄面色黝黑的原因吗?
白榆抬手挥去了这个没由来的念想,跟着一把按在钟元头顶。稍事装模作样的长舒一口气:“好了,钟牢头。下次可得上一点心。”
瞧着白榆风轻云淡的模样,钟元不觉舔了舔猩红的嘴唇:“你真以为你的毒能奈何得了钟某。”
本是充斥着杀意的一句话,被白榆一句风轻云淡的话挑的七零八落。
“白某怎知道。”白榆拍了拍手,突然煞有其事的望向池玄夕:“古小姐会随白某一段时间。白某希望各位这段时间不要打她的注意。”
来之前他曾问了古柔,为何她与明动与池家结下梁子。古柔毫无隐瞒告知了天盘和天棋。
之后他有问道,既然涉及如此重要的事儿。为何出了城还不见池家追来。
古柔的回答有三。
其一,她身靠古家,用一句难听却通俗的话说,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其二,古家坐着的那位读书人,可不允许池家众目睽睽,明目张胆下手。尽管可以隐藏身份出手,但在那读书人明亮得与镜子一般的眼下,跟没穿衣服一样。
其三,她比明动更难对付。
前两点他十分认同,却不敢苟同第三点。怎么看,明动才更像泥鳅。毕竟之前明动那不知是装,还是本来的谈笑风生,他可尽数看在眼里。
当然古柔没说到关键。池家要明动是要他的天盘之术。而明动说出自己是最初那来自西北荒漠刀符师时。池家已肯定,明动得到了天盘之术,故才放任已无用的古柔离去。
白榆乐呵呵的将双手揣入袖口。他乐呵呵不是众人思索的神色,而是终于把话带到了。
世人怕的事很多,但有那么几件要极其上心。屠夫磨起了刀,书生放下了书,毒士藏起了手。
白榆半缩身子,宛如缱绻的毒蛇,一步一顿,又似在警告。
众人不言,都盼着他尽快离去。而明动不开腔,他恨不得自断双腿,心想:明兄该不会没听明白了。
这倒是他错怪明动了,早已心领神会的后者巴不得他快些离去,方能动手。
就在这样误会中,宅子沉静无比。
终于在临近府门时,白榆犹豫侧头:“各位,有缘再见?”见众人仍不是不言,暗道一句:明兄自求多福后,便溜烟消失。
而明动迫不及待开口:“老妖妇,想不想听,不想听,我也走了。”
怎么听,明动都不像是瓮中捉鳖那只鳖。众人惊愣间,伶倌嘿嘿笑道:“明大将,何不说说。”
“聒噪。”池玄夕冷哼:“明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