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浅笑淡然,暗暗稳住黑气正在侵染的噬魂之苦,强撑着意识不让清醒散去,眸光坦荡,“是否觉得这话一直梗在心中挥之不去,随着岁月流逝不见减淡反而愈发清晰,念及乐寻音的名字都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刻入骨髓的魂牵梦绕感?你子晔何许人,我非君正儿八经说过的话,你有哪句是放心上的?看似死局,看似已经无情斩断你们的情缘,但这无形的牵引一直在,只要她未忘,你也还记得,就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子晔哑然失笑,忍不住抱怨道“你真不是人来着。”
非君眨眨眼睛,无辜得令人怜爱,却是戏谑道“目前还是,不过再过不久就不是了。”
他用他的“巧笑倩兮”淡漠了伤感,两人再次相视凝望,千言万语化为发自肺腑的笑颜,生离死别轻掷,只愿留下感动常伫心田。
沉默了些许,子晔再次叹息,“也不知你我这修仙得道还有何意义?不过助纣为虐罢了,所有努力敌不过天命难为四个字,以前竟白痴的认为你我多潇洒恣情,天地任翱翔,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却不想行为举止其实皆受桎梏,原来还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还是只能在别人界定的范围随心所欲,过了界线便是触到暗雷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不好的感觉,就像自欺欺人一样,难道这个世界就真只有他说了算,便是做尽坏事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分毫,而我们只能一味承受却无人牵制他么?”
“子晔你错了,如今他不是正被牵制着么,你瞧天君阁不就是天命有所不受的存在?他也并不能随心所欲的玩弄苍生,这正是你我修仙的意义,因为有足以抗衡他的能力,所以说的话做的事都有分量,这份震慑足以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的尊位和身份都不会因他做尽阴暗之事而改变,但你我安在,他做再多的事又与不做有何区别?所以你想,假若不曾修仙,不曾走到这个高度,完全没有能力只能一味的逆来顺受,一切就真的随他的喜好说了算,他便真的掌握了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灾难覆顶时所有人包括你我只能一味承受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任人鱼肉的无可奈何。呵!他想毁了天君阁,想毁了阻他所有的障碍,我何尝不想改了这天命无道的命定,贤能者居之,待世袭天命逆改之日,便是揭露他之时,我也想真正置身于山清月明的世界里。如今,我这所谓满身的罪孽,天地不容的污点,他如何还坐得住,便是不亲自讨伐,大概也掀起了共伐的浪潮。”
“非君……”他从不受羁绊的外表下背负的原就多,担负苍生,如今再与天命抗衡,忽然就心疼得说不话来了。
“我曾想,如果光明无法驱散黑暗,那交给黑暗去解决,会怎样……”非君似打了个哈哈,眸光越来越暗,笑得漫不经心道“说太多了,有点撑不住了呢。子晔,你该知足了,我把人生的最后时光全留给了你,够你睡觉做梦时都能笑出声来了。”
最后的声音低低的,被风轻易就吹散去,子晔还想说什么,锁链摆荡,非君已经失去所有知觉颓然,子晔还想说什么,非君已经垂下脑袋失去所有知觉,锁链摆荡,便见他也身不由己随着颓然摆荡,轻柔却凌乱飘起的墨色衣袍将他衬得更如一件死物。
子晔含泪,捂住心口轻道“非君,我们走吧,就等你入席了。”
心中有温暖的回应,子晔扬起头洋溢微笑,转身,离去,毫无桎梏,步履轻快不羁,一袭鲜红的华服渐渐没入幽暗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