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抱着沈主任悲啼,凄惨决绝,神情麻木,一付任人宰割的样儿。
“苦丫妹妹,柱子没了,现在房子再没了,我公爹和我们孤儿寡母还有法活么?我想好了,我不躲,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真敢抢,俺娘儿俩儿吊死他家门口,让他一家人不得安宁……”
沈主任陪着流眼泪,抱怨了好一顿,但刘寡妇就是不听。她是妇联主任,看得出来想替刘寡妇出头,可支部都躲起来了,她也一筹莫展。
小男孩拧着小脑袋,气鼓鼓地说,“三喜婶子我才不傻,我爷爷都说了的,爷爷说三儿能保护妈妈。姓周的敢抢我妈,小爷我就与他拼了……”
孩子的话没人当真,刘寡妇心意已决,又带着小傻儿子去挨户求人去了。
这小不点有点血性,让我刮目相看。看着刘寡妇纤细柔弱的背影远去,刘希玉带着心酸问沈主任,“你们镇里、村里干部也不管?这都得80年代了,就听凭痞子村霸来抢人、扒房、欺男霸女?”
沈主任将娃儿又抱回自己怀里,小东西睡醒了,咧着水滋滋的小嘴,嘻嘻地对刘希玉笑。
“啥欺男霸女啊。”沈主任坐在小铺内叹息一声,“小兄你不知道,周家死人了,这事就大了。山里就这样,镇里、村里那敢乱插手,有人命怨结就得让人家发出来。这山里不像大城市,家家都穷,当年这本来就是互相换亲,论起理来县里法官都晕菜。再说,这周小楼是周大炮的人,谁敢管哪!”
暴牙刘搓搓头上的灰白短发,石屑飞舞,他仍在脱口大骂道,“刘祝三这尿泡货,堂侄媳妇啊都不放过。平时就会欺负咱这些老实巴脚的平头百姓,遇上点事儿就特么当怂货了,这都啥尿人哪……”
老段头见我有些懵,便小声道,“刘大柱他爹叫刘祝五,外号刘扒灰,是大队书记刘祝三堂弟。这刘祝三不是人,平时呢说是帮助人家,实质就是霸占了陈小月,愣是不让人家改嫁。小傻子真可怜,有一天晚上刘祝三将陈小月捆起来作践,傻子醒了护着他妈,这老畜牲嫌他碍事,用绳子将他吊在梁上,陈小月咋求他都不放。小东西那次差点死了,躺床上几天才能下地。祝五那段时间下不了炕,差点熬不过去……”
我能看出,这刘寡妇算遇上恶人了,只能毫无尊严地活着,可这个老段头说这些话时,嘴唇上肮脏的白胡须颤抖着,老眼里洋溢着兴奋。除暴牙刘外,其他几个老汉分明在添油加醋,似乎在说着一件十分有趣、十分可笑的事儿。
大队部院子靠近村子南边,张华山谈好房价,与左会计刚走出院子,刘寡妇带着刘三儿过来了,母女跪在地上哀求相助。左会计是跛子,穿着蓝色中山装褂子,脚上趿拉着拖鞋,走路一高一低的,左手攥着拳头放不开,下巴也歪向一边。见这母女俩跪着,便怒喝,“么的滚,不嫌下作么?”
刘寡妇头叩到地哀求,左会计嫌碍事、丢人,那条好腿支撑着重量,身体高难度倾斜向一边,用跛着的那条病残腿飞起踢向刘寡妇。刘寡妇被踹翻,小傻子扑到妈妈身上,左会计嘴里骂着“贱人”正要再踢,张华山轻搡了这个残疾人一下,左会计象被风吹了一样那造型就要散了架子,张华山只得又一把扶住他。
左会计好不容易站稳了,怒道,“老子教训这个贱货,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