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张成岭,他跑出屋子之后,本来松了一口气,随后见到沈慎追了出来,又吓了一跳。他连忙拔腿又跑,一边跑一边喊:“沈叔叔,不要追我!”
沈慎如何肯放弃,他笃定张成岭肯定知道些什么,便在其身后紧追不舍。随即,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本来以为随随便便都能追上,哪知跑出了二三里,才勉强追上,尽管如此,他也抓不到成岭侄儿。
成岭侄儿他自然是知道的,从小被宠大的,没什么武功,轻功也基本不会,没想到只是两三月不见,他的功力竟然增长了许多。尤其是步法,折转如意,轻灵飘逸,大有翩翩之态,更每每从不可思议处转折,甚至让他一时也捉不到。
这是……流云九宫步!
沈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成岭从何处学得的流云九宫步?不对,成岭已经拜了那位周先生为师,那位周先生又是何人?
难道他是……沈慎的心里又激荡起来。
看来有很多事情他需要搞清楚。沈慎目光一凝,开始认真了,然后捉住了张成岭。
张成岭被他捉住后,眼睛一闭,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沈叔叔说什么,他只管什么都不说。
沈慎见他如此,一时也无可奈何。威逼舍不得,利诱又一时找不到口子,竟然僵持起来。
半个时辰后,张成岭还是闭着眼睛梗着脖子什么都不说。沈慎叹了口气,道:“成岭,求求你告诉我吧。二十年来我一直受着这件事的折磨,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势必要弄个清楚。”
“说起来我和那位温公子见过不止一面,初时我并不喜欢他,隐隐觉得他哪里不对。可是这次再见面,我看到他微笑的侧脸,忽然觉得熟悉之极,跟我的一个故交真的特别像!”
沈慎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我已经二十年没有那位故交的音讯了,连做梦都在担心。成岭,你就告诉我,那位温公子是不是姓甄?”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带着渴求与希望看着张成岭。
张成岭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沈慎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恻隐之心大动,想要告诉沈叔叔真相,又想到师父的嘱咐,还是摇头:“沈叔叔,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沈慎怔了怔,忽然福至心灵了一回。张成岭这么说,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位温公子就是姓甄。
果然!果然!沈慎顿时激动起来,踌躇一会儿后,忽然跑了起来,连轻功也不用,一口气跑回了那个小院。张成岭见了大惊,连忙跟着跑回来。沈叔叔为什么这样,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此刻暮色已至,周絮和温客行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小院里喝酒。他们时而举杯,时而相视一笑,温馨无限。顾湘和曹蔚宁却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沈慎跑回去,见到温客行,眼睛顿时直了,愣愣地说:“你是衍儿吗?”
温客行本来笑意满满,听闻此言,顿时脸色大变。他瞪着尾随而来的张成岭:“傻小子,你告诉他了?”
“我只说‘我不会告诉你的’,可能是沈叔叔猜到了。”张成岭吓得顿了一下,温叔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过他。
“蠢货!”温客行却勃然大怒,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一反往日的风度翩翩,看起来有些凶戾。
张成岭吓得一哆嗦,眼圈也红了。
“老温,”周絮轻声道,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你冷静些。”。温客行闭上眼,偏过头,不想让周絮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沈慎见了,便知温客行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人之子甄衍,连忙走近:“温公子,你是衍儿吗?”他的脸上露出急切,连忙又问,“衍儿,你爹娘还好吗?”
温客行猛然睁眼,狠狠地瞪着沈慎,眼睛里泛着血红,凶戾无比。他有些不怀好意,又有些愤怒地喊道:“一个被挑断手筋,脚筋失去师门庇护的人,既要承受武林正道之压迫,又要躲避邪门歪道的仇杀,偏生在正邪两道的夹攻之下,还要咬死一个义字硬扛到底,替他认为是兄弟的人遮掩真相,你觉得他能过得有多好!”
沈慎如遭雷劈一般,踉跄了两步,纵使早有猜测,此刻听到故人之子这般指控,也让他痛不欲生。他颤抖着,朝温客行跪了下来。
温客行也不好受,忽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连身形都摇摇欲坠。周絮心里一抽,连忙抱住他,轻唤:“老温,老温。”
而张成岭已经被吓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提到温叔的爹娘,就会让温叔激烈至此。他万分痛恨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害得温叔这么痛苦。他又痛又悔,眼泪早流了下来。
沈慎见到温客行痛苦的模样,连忙站起来也想扶住他,却被温客行强行一掌打倒。温客行狠狠地喊:“你滚!”
沈慎一颤,泪流满面:“衍儿,对不起。”
“啊!”骂完沈慎的温客行忽然痛叫起来,用力抱住自己的头,想要平息脑海里那股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却无济于事。
“老温,老温。”周絮看到温客行这么痛若,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他用力抱紧他,连连唤他,想要唤回他的神智,也似要减轻他的痛苦。
温客行听到周絮的声音,勉强找回一分神智。他带着三分凄苦,三分茫然地道:“太迟了,太迟了,他们已经死了,甄衍也和他们一起死了。阿絮,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再也站立不住,倒了下来。
周絮连忙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怜惜地看着他。温客行喃喃地道:“阿絮,对不起。”我知道你非常想认我做师弟,但是我不想做甄衍,甄衍实在太苦了。还有,阿絮,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温客行心神激荡,内息乱岔,片刻之后便彻底晕了过去。
周絮抱起温客行,用冷冷地眼神看了沈慎一眼,转身回房。
张成岭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见师父将温叔放在床上,小心地给他盖上被子,再也忍不住,哭道:“师父,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周絮怜惜地看着温客行,见他眼角滑下一滴泪,轻轻替他拭去。他转身拍拍徒弟:“成岭,这不关你的事。”父母是老温心里的一道最深的疤,无论何时掀开,都会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师父,温叔怎么样了?”张成岭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周絮再拍拍徒弟:“别担心,他脉象并无异常,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沈慎也担心地进来,见此连忙问:“周先生,你是说衍儿他得了什么伤病吗?”
周絮眼里划过冷光,看着沈慎道:“沈掌门,我师弟名叫,温、客、行。他选择以此示人,请尊重他的选择,称呼他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