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声疑惑道:“原材料上涨,完全可以提高终端产品的销售价格。终端产品价格下降,也可以调低原材料收购价格。风险怎么就都让企业承担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产业链上的价格传递是自由的和瞬时完成的,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供求决定价格,价格是由终端供需决定的,供大于求,终端产品价格下降,然后反方向传递到产业链上游,造成的结果是原材料价格的下跌;反之,供不应求,终端产品价格上涨,导致原材料价格上涨。”
郭凡声毕竟是经济学专业出身,听傅松这么一讲,马上赞同道:“因为价格传递需要时间,也就是存在滞后性,单个企业很难预测上游原材料价格波动趋势和市场供需关系,整个产业链的价格波动风险,确实是被产业链中游的企业给承担了。”
傅松点点头道:“如果产业链中原材料的生产周期跨度较长,比如粮食,类似的还有房地产,这种产业链的价格传递滞后性更加明显,处于产业链中游的企业所需承担的风险就更大。
所以,为了降低风险,确切地说,为了能将风险尽可能地分散,产业链中游的企业就有朝产业链上、下两个方向扩张的动力。
这些其实以前咱俩都聊过,只不过没这么系统。我现在重新拿出来炒冷饭,是想告诉你,你的每一个决策,企业的每一个业务,产业链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应该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都是为了解决某个或某几个问题……。”
“拿你现在的《商情广告》来说吧,你想解决什么问题?难道只是帮买电脑和电器的人砍价?如果是这么个目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始终觉得,格局小了,这根本不是你老郭该干的事情。”
傅松最后这句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不过郭凡声不仅不生气,反而诚恳地接受批评,“让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顿了顿,他缓缓组织语言道:“如果对号入座的话,我现在做的是卖信息的工作,虽然也干一些信息收集、加工的活儿,但其实并没有深入,缺乏核心竞争力。所以要从程序上建立从信息采集、加工制作、产销一体化的商务信息服务全产业链。”
傅松摇摇头道:“还不够。”
“还不够?”
“你说的这种商业模式,其实还没有脱离寄生的范畴。”
“寄生?”
“对,寄生。”傅松点点头,“你把业务寄生在企业身上,而不是主动去参与企业的生产、管理和销售,这样一来,你只能被动地去从企业身上汲取养分。
我心目中理想的模式应该是,要跟企业形成互利共生的关系,谁都不能离开谁,离开了谁都活不好。如果更进一步,你要带着企业玩,让企业跟着你的指挥棒转。要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成为某个领域的权威,要掌握话语权,你说的话就是企业努力的方向。”
郭凡声诧异道:“这……,这不是抢了国家计委的活儿了吗?”
傅松笑道:“国家计委是用政策和行政权力来干预市场,从而自上而下地影响企业,这种宏观调控在响应速度上是存在不足的。但如果换成一个触角怪企业来做这件事,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你跟生产企业的联系紧密,可以从多个方面来对企业施加影响。刚才说的话语权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途径,就是金融,或者叫产业链金融……。”
郭凡声离职之前,傅松曾跟他有过一次长谈。
傅松当时听说他想做黄页,也就是商情信息服务的生意,考虑到他上辈子就是以此起家,最后还能把慧聪做上市了,就忍痛同意了他的离职申请。
但他记得老郭的慧聪最后还是没落了,如果老郭这辈子不做改变,继续沿用上辈子的商业模式,或者即便有所改变,但却没有彻底摆脱贩卖商业信息的范畴,那慧聪最后的结局恐怕还是会被各种后浪排在沙滩上。
所以,等老郭走后,闲着没事的时候,傅松就开始帮他想办法。
思来想去,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供应链金融上。
供应链金融目前在国际上也是个新鲜玩意儿,没有多少经验可以借鉴,本来傅松很想在远景集团试着搞一搞的,但左右权衡之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方面,远景集团现在还处于一个企业快速成长期,没必要搞这种创新,因为不用搞这种创新,集团也发展得很好。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远景集团是典型的传统企业,传统企业不是不可以搞创新,但任何创新都要首先求稳,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经营企业不是过家家,不能靠拍脑袋做决定,更不能为了供应链金融而供应链金融,必须要把为什么要搞供应链金融这个问题搞明白才行。
远景集团暂时不能搞,那完全可以另起炉灶来搞。
就这样,傅松把主意打到郭凡声身上。
无论从眼界、知识结构还是能力来说,他都觉得老郭是能把这事儿干好的。
而且,老郭要搞的商业信息服务跟供应链金融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供应链金融将资金流有效地整合到传统供应链管理中来,在传统的物流和信息流基础上强调资金流在整个供应链的地位,实现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的集成。
三个流中,资金流的构建需要大量资本,最好能有一家银行;物流是重资产,而且现在国内的基础设施还完善,即便想建设物流网络也是有心无力。
相对而言,信息流是最容易切入的一环。
如果把供应链金融比作娶媳妇,信息流就是媒婆,资金流就是彩礼,物流就是接亲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