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楚朝颐怎么记得这么清。
傅廿不禁蹙眉,又往夹缝里缩了缩。
如果被找到了……不会真的要演借尸还魂了吧?
傅廿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儿的开场词怎么说,说……说他的魂魄寄居在这儿,无人超度,不得转世?
或者将计就计直说,自己不知道楚朝颐大婚的缘由和对象死不瞑目,不肯入轮回?
正焦急的时候,傅廿听见李公公的声音,“您又说什么胡话呢……”
“可我觉得他就在这儿,哪儿都没去。”
傅廿听的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这人是癔症了,还是怎么的。
他不敢探头往下看,听着下面的声音,判断着底下的情况。
“上次您也这么说,上上次您也这么说,可是每次,除了寻到些老鼠和其他动物…什么都没有。傅大人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如若傅大人真是记挂您,转世也会回到您的身边的。”
傅廿:……
这是偷看他的行踪了?
傅廿赶紧再三确认,自己在的旮旯角里没人能看得见。
“回去吧。您的身体吹不得风,已经让太医把参汤给您煎上了……”李公公的声音渐行渐远。
紧接着,他似乎听见了楚朝颐的叹息。
又听见李公公和楚朝颐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传来马车启程的声音。
傅廿稍微松了口气。
听着马车逐渐走远,禁军和影卫也纷纷撤退,傅廿才稍微松了口气。
从缝隙里钻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黑,傅廿一刻都不敢停,赶忙往小荆陵赶,明日一早,裴昼还等他上路呢。
回到小荆陵的客栈里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天边已经能看见鱼肚白。
傅廿根本没心思睡,就坐在屋外,数着假肢上的划痕等天亮。
天刚亮,傅廿就听见屋内传来咳嗽声,他赶忙爬起来敲门,得到应允后,才快步入内。
“裴公子醒了?”傅廿生硬的问道。
“嗯。你,你不是有事要提前去京城吗?”
“已经去过回来了。当初答应令尊平安护送你回京,自然要见你平安入京才是。”傅廿说着,替裴昼端了水,“身体好点了吗?刚回来的时候就让厨房煎上药,现在大概已经好了。”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一路以来照顾……”
“嗯。”傅廿回答的还是很冷淡。
收拾好行程重新出发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这次傅廿没再和车夫抢活儿,安安静静的坐在车内,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话说,苍耳兄入京后有什么打算吗?我知道你是去寻前妻,我的意思是寻完前妻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傅廿坦诚的回答道。
“如若没有打算,要不要考虑来找我……我虽是来京求学,但也是来京投奔义兄的。义兄人很好,不仅供我上学,府里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是身体有点残缺的……”
“谢谢好意,不必。”傅廿回答的很干脆。
“是我打扰了。那这个给你,如果要找我,就是上面这个地方,是我义兄的府邸,他姓傅。”
听到这个姓氏,傅廿稍微顿了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时间也忘了接对方递来的竹筒,“敢问,你义兄叫什么?”
“傅兄吗?单字为桢,怎么了?”
傅廿赶忙回答,“没事。”
天下姓傅的可太多了,而且以前在师门,他们的名字都是以数字顺序命名,根本没这号人。
进了京城,车夫把他们放在了闹市区附近的接口便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路程,裴公子一个人能走吗?”
“没问题,义兄会来接我。”
“如此便好,那就此别过。”
“嗯,保重!”
傅廿转身朝着反方向离开。
走在路上,傅廿思考着怎么潜入宫。
宫里原是有几道暗道可以出入,不过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接近楚朝颐所起居的承元殿,几乎是痴心妄想。
傅廿想起来这些侍卫如此尽职尽责,好像还免不了他的功劳。以前他作为陛下身边最贴身的影卫,表面上虽没有一官半职,但话语权有的时候比总教头都高。当时傅廿记得他为了陛下的安全,硬是把那些好吃懒做的侍卫给尽数剔除,剩下的也调/.教的恪守宫规,对陛下忠心不二。
现在,傅廿恨不得回去打死上一世的自己。
傅廿又顺手掏了掏袖子。
一分钱都没有。
原本裴昼留给他一些银元表达感谢,但他当时不肯收,毕竟原本就说好了保护对方入京,哪有半路坐地起价的道理。
“……后悔了。”傅廿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叹了口气。
傅廿在街上漫无目的转悠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骚动。
他抬头,随着人群集中的地方看去,发现街口的告示栏里新贴了什么东西。
还没走近,傅廿就听见人群中开始有声音不断议论。
“又是圣上的那个幺弟,这都娶第几房了……”
“十几个了吧,这次又是哪个楼里的娟儿啊翠啊……”
“不是楼里的。这次是南街织坊的小闺女,她小时候我见过,长得可讨喜了,父母也都是老实人……”
“肯定是熙王强占的,谁家宠大的闺女会给他做小……”
“不管了,好歹每次他娶亲,都会大方设宴请所有邻里百姓,酒肉都是按照宴席的规格供给的……”
傅廿没听那些什么娶亲的八卦,只听见有免费的饭,整个人一个激灵。
他不禁停下了脚步,赶紧退回告示栏,也跟着人群一起勾着头看。
“有饭吃了……”傅廿眼睛都看直了。
原本他打算今天晚上先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潜入宫。以往,正事不办完,他绝对不会花时间在寻找食物上。
但是现在,过了这村没这店,眼看着夜幕要降临了,傅廿决定…明天再碰运气潜入宫也不迟。
天色稍暗的时候,隔着十条街,都听得见远处敲锣打鼓和鞭炮的声响。
抵达熙王府附近的时候,傅廿停下了脚步。
上一世他和熙王见过那么几次,傅廿也不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他这号人,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傅廿还是决定把手脚藏好,最好再稍微给脸上添点东西,以防吃饭被打断。
这个季节多雨,路边还有很多水洼里藏着积水。
傅廿随便挑了一处看起来清澈的,借着附近幽暗的光线,看向水中倒映的自己。
残肢和上一世的一样,所以傅廿理应觉得,他的面容应当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但是看见水面倒映出来的影子之后,傅廿愣了一下。
这张脸……倒不是美丑的问题,只是脸上有很多缝合的痕迹。
像是整张皮被掀起来之后,又装了回去,左侧还有野兽撕咬过的牙印。
脸部的因为皮肉来回缝合,原来脸颊上软软的肉已经不见了,说是皮包骨也不足为过,棱角比原来锋利了好多。
除了眼睛和以前一样乌黑深邃,鼻骨的形状没有怎么变,其他的,和上一世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
傅廿又看了一会儿水里的倒影。
难怪,一路上,他总感觉裴昼若有若无的在瞟他的脸。以前他脸上最多只是有些好不全的陈年伤痕,乍一看其实也不是那么明显。
不过现在也算不上难看,但乍一看还是…挺吓人的。不过也好,免了他再在易容上下功夫。傅廿心里评价到。
又看了一会儿,傅廿便没再把这件事儿放心上,心想吃饭要紧。
随着人群混入熙王府并没费多大功夫。
傅廿没和人群一样,凑热闹去挤房间闹新娘,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前院还没上菜的桌子上旁安安静静的站着。
站了不知道多久,傅廿才听见人群里传来议论。
大概说的是新娘是哭着进门的,当时看热闹的人都替熙王尴尬。
傅廿记得熙王是这一辈里唯一没被楚朝颐杀掉的兄弟。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只知道吃喝玩乐,当时傅廿还警惕过,会不会是头卧薪尝胆的猛兽。
现在看来……好像当初真的高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