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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说话,陈水秀在灶屋里也听见了。
她垂下了眼帘,江玉梅压低了嗓门说:“秀儿,爹那是气话,可别当真啊!”
“嗯。”陈水秀抿着嘴,装着不在意的样子。
可长青有多浑?她是晓得的。结婚三天就跑了,再也没回过家。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如果不是有了叶子,只怕头都抬不起来。
“秀儿,盛饭!”江玉梅赶紧打岔。
“好,俺去端碗。”
江玉梅掀开木锅盖,一大锅玉米面糊糊,黄澄澄的,冒着热气儿。陈水秀捧着一摞瓦碗,一溜排开摆在锅台上。
江玉梅抡着木勺,挨个盛了大半碗。陈水秀端着,一碗一碗摆在矮桌上。随后,把炒好的一大盘青菜、一碟咸萝卜条儿,一摞高粱面饼子端出来,搁在桌子中间。
“爹,吃饭了!”
“好咧!”
章怀良搬着板凳进了灶屋,其他人也跟着进来。章小叶一见,也搬着小板凳趔趔趄趄地朝这边走。
“叶子,娘来搬!”
陈水秀接过板凳,扯着叶子的小手进了灶屋。
“叶子,你跟继文坐在这边。”
章小叶跟继文挨着,小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江玉梅掀开小锅,盛了两碗小米粥,搁了两把小木勺子,摆在俩人面前。
人都齐了,章怀良拿起筷子,说:“呃,趁热吃吧!”
说着,抓起一个高粱面饼子,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其他人也“呼噜呼噜”地喝着玉米面糊糊,夹着菜,咬着黑饼子。
“叶子,娘来喂你。”
陈水秀端着碗,章小叶摇摇头。
她拿着小勺子,舀着小米粥送到嘴边,一口一口,热乎乎的。她想让娘吃一点,可一家人坐在一起,娘一定不肯吃。
要说,大娘是个好心肠,给她和建文开小灶。殊不知这是爷爷定的规矩,说小娃娃长身体要吃点好的,可家里人口多,就先仅着她和建文吃。
小米粥香喷喷的,长河朝这边瞄了瞄,又埋下头“呼噜”着。继霞也咽了咽口水,朝锅台瞟了一眼。
一家人埋头吃着,顾不上说话。
看到公爹吃完了,江玉梅站起身来盛饭。
“爹,今儿小米粥熬得多,还剩下一碗,给您添上吧?”
“继文他娘,不用了,给几个娃娃分分吧!”
“爹,您干活消耗大……”
“继文他娘,就按俺说的办!”
章怀良不由分说,江玉梅就把剩下的小米粥盛出来,分了分。
“长河,这是你的。”
“继霞,这是你的。”
“这锅底子就给继宗了……”
娃娃们都喝上了小米粥,把碗刮得干干净净的,还用高粱面饼子擦了擦。章小叶吃得慢,拖到了最后面。人家都走了,就她还吃着。
陈水秀守在一边,说:“叶子,娘来喂你!”
“良(娘)吃!”
章小叶舀了一勺,送到陈水秀的嘴边。
“叶子,娘吃饱了。”
“良(娘)……”
章小叶专门留给娘的,哪肯放弃?陈水秀只好接过勺子,吃了一口。
“良(娘)”
章小叶又舀了一勺,还把碗送到陈水秀的手里。陈水秀明白叶子让她吃,她眼圈一红,这么小的娃娃就知道让人了?
娘俩儿分着喝完了小米粥,章小叶的肚子鼓了起来。
她看着娘用饼子把碗擦干净,一点也不浪费。心说,家里的粮食再多一点就好了,那样每个人都能喝一碗小米粥了。可赶上战乱,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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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洗刷刷,收拾好了灶屋。
陈水秀扯着叶子回了西厢房。她拿着布掸子,给叶子掸了掸土,这才抱到床边,脱下小鞋子。
“叶子,睡觉!”
章小叶撅着小屁股爬到床里面,乖乖躺下。陈水秀脱鞋上床,拿出了针线活儿。那是一件花棉袄,红底小点点,一看就是给叶子做的。
陈水秀套上顶针,缝着棉袄。
章小叶看着娘飞针走线,那手可真巧啊!要说,像娘这样模样儿俊俏,心灵手巧,是个求都求不来的好姑娘,爹咋就这么浑呢?
想着想着,章小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陈水秀见叶子睡着了,就把小被子搭在叶子的肚子上。章小叶感觉到了,心里暖暖的。
一觉醒来,屋里的光线暗了好些。
章小叶盯着花帐子,掐了掐手心,确定自己还是小叶子。她翻身爬起来,听到院里有人说话,就攀着床沿出溜下来,凑到门口瞅瞅。
原来是英子姑娘来了,正在做动员呢。
“嫂子,咱们这一回“支前”工作做得不错,区里都表扬了!”
“是嘛?”
江玉梅呵呵笑着。她跟水秀紧赶慢赶做了三十双鞋垫,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嫂子,咱这工作不能停,马上就到冬天了,那鞋子、袜子都得备着,手套也不能少……”
“行,那就算俺一份儿!”
江玉梅的思想不算落后,满口答应下来。陈水秀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军属,不能给长青脸上抹黑。
“好,那俺就登记上了,明儿去村公所领布头,区里统一发的……”
英子姑娘掏出小本子,歪歪扭扭地记了一笔。章小叶瞅着,这是战前准备?一场大战就要打响了,好在这边是乡村,不会波及到吧?
送走了英子,陈水秀进了机房。
这里摆着一台手摇纺纱机和织布机,一家人的穿着全靠这个。她踩着踏板上了机子,手脚并用,“哗啦哗啦”地织起布来。
江玉梅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儿。那是给公爹备的冬衣,得赶紧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