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云海凝滞,清透湛蓝,早已看不见地面的城市,余欣欣倚窗坐着,阳光在她脸颊停留,透着白,她收回视线,在空乘经过时,微笑着要了瓶水,空乘见她长相乖巧,脸上的笑也更加真诚,伸手递水,她接过,轻抿一口,喉间焦灼的感觉缓了缓。
到北市的第一天夜里,她就发了烧,和之前的那次一样,烧起的急,她迷糊了很久,耳边总是有断断续续的人声,还有某种灼烫的东西不时滑在脸颊,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千金重,拉着她浑浑噩噩坠入梦的更深处,各种片段在眼前闪过,她只觉越来越累,耳边的声音扯着神经,像破碎的水晶,扎着脑膜,刺痛,她越来越无力。
第二天一早她看到一双红肿的眼睛,怔了怔,挪开眼,那天一整天,她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无论她做什么,魏知只是紧紧跟着,不阻拦,不言语,看着她,像是突然不认识了,又像是怕丢了什么。
第三天,她的情绪平静很多,开始尝试跟魏知交流,她要回学校,当她将话说出来,魏知清洗食材的动作一顿,只说了一句,“我不同意。”然后,任凭她如何劝说,魏知一概不理,最后她劝的累了,索性也不说话,气氛便这样凝滞下来。
直到晚上,魏知看着她,眸光幽深,客厅的光落在她的脸颊,照亮白嫩的肌肤,有一些阴影,过了很久,才道:“想回去,也可以。”
余欣欣以为她想通了,抬眼看她,眸底有光,“真的?”
魏知抿着唇,那眸光刺着心脏,她面色略白,漆黑眸子盯着她,过了几秒,又道:“收回你之前说的话。”
余欣欣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魏知说的是分手的事,她道:“为什么?”
窗外漆黑,隐约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树影,有风顺着窗缝进来,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青涩,柔软,余欣欣心口的频率略快,盯着她,很专注。
“就当……”魏知垂眸,浓密的睫毛轻颤,遮住落下的光线,留下小片阴影,她看着茶几前的空气,瞳色黑沉,没有焦距,低声道:“可怜我。”
余欣欣懵了一瞬,细细密密的疼盘踞在心口,散不出去,她咬着牙,舌苔紧贴着上颚,直到喉间酸疼,她听见自己生硬的答:“好。”
手中的瓶子被捏的变形,溅出水来,滴在皮肤上,她拿纸巾擦拭,然后一仰头,将剩余的水喝完,微凉的液体流过喉间,缓解一丝涩痛,她缓了口气,胸口鼓胀闷痛。
她没办法拒绝那样的魏知,低到尘埃里。她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该这么鲁莽的提分手,即便魏知只是将对别人的感情转移到了她身上。
魏知没办法接受舒亦欣,所以需要她,一个和舒亦欣相像却不是舒亦欣的人,就像她自己说的,“你是救我命的药,我如何不爱你。”
她只不过是一味药,一个可以毫无愧疚寄予“爱”的人。
可即便如此,谁也不能肯定,魏知不会真的爱上她,不是吗?
也许日久天长,这份爱真的属于她了呢?
一小时前,候机室里,人声嘈杂,魏知对她说:“你还是我的,对吗?”泛着白的脸颊有一丝执拗,紧紧盯着她,偏偏眼底是无神的,何止无神,已经一片虚无。
余欣欣心疼,钻进她怀里,搂紧她,颤着声:“是,我是你的。”
“那……”还喜欢我吗?
魏知轻轻搂着她,将嘴里即将说出口的话截断,然后听见耳边软糯的声音,道:“我等你好起来。”
——好起来,重新接受我,接受作为我的我。
魏知默了两秒,喉咙滑动两下,“好。”
——至少你还是我的。
——至少你还可怜我。
——至少我还没有好起来,而你,还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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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欣欣回来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她将所有心思放在了学习上,一开始是因为落下了很多功课,后来是不想让时间空下来,她每天都会给自己找很多事情,看书,画画,还有各种活动,实在找不到事做了,就去操场跑步,总之不能闲下来。
她依旧住在两人租的房子里,有时候她会纳闷,为什么房东从来没有露过面?后来她就不纠结了,因为某次打扫她找到了被藏起来的购房合同以及房屋所有权证,房本上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她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泪,哭了很久,当她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想给魏知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停下了,两个月来,她们没有通过一通电话,只是在每日的早晚时分互相问早晚安,这似乎成了一种默契,她害怕听到魏知的声音,怕想起她将她认作别人,至于魏知,应该是怕她提分手吧,信息可以看不见,不回复,但声音,她做不到无视,她也做不到。
她们就这么保持了一个微妙的状态,互相以女朋友的身份留在对方的通讯录里,隔着江城与北市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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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接近夏至了,空气里翻滚着火热的温度,房间开着空调,一股股凉气从排风口吹出来,带走房间里的燥热。
魏知偏头盯着窗台雀跃的几点阳光,眸色一片漆黑,不说话,不言语,枯瘦的皮肤贴着骨架,像是没有生命的玩偶。
医生检查过后,试图和她交流,得到她的沉默后,无奈的摇摇头,退出来,等在门口的顾明溪走上去,和医生交谈两句,将人送走。
楼梯口传来声音,管家带着人上楼,周叔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长发乌黑,遮住半边脸,皮肤很白,有一丝病态,神情淡淡的,眼珠明亮,很透。
顾明溪看一眼她,觉得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舒亦欣走到她跟前,抬眼,“找我什么事?她……”顿了一下,道:“怎么了?”
顾明溪仔细瞧她,见她除了皮肤略显苍白外,没什么其他异样,思索片刻道:“魏知很不好,比那时候送你出国时还不好。”
舒亦欣抬头,清亮的眸子带一丝不可思议,脸很白,一丝血色也无,“怎么会?”
“两个月前,她去见你,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顾明溪皱眉,眼神凌厉,像是刀刃。
两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