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行了四天的路，快要走到偃都的时候，中途突然下了暴雨。西南方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说下就下了，有时候好几日连绵阴雨，有时候又暴晒好几日，所以那儿没人没兽的山野里头，总是长年生着瘴气。”
“是吗？我不知道，我没去过西南。”李容治在她一句完了的气口，自然地搭上了这么一句话。
这就好似有点像正常夫妻之间的聊天了。谢昭不知道为何，心头有些愉悦。
“往后我带你去！我在那儿住了好几年呢，雀州可好玩儿了！”
“比京城好玩吗？”
谢昭想了一想，“当然是的！京城……京城啊，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啊……”
京城把她爹吃掉了，把谢家吃掉了，最后还把谢不留吃掉了，不是吗？
李容治默了一默，没说话。
谢昭捡起之前的，继续说：“西南的暴雨啊，一下就要下好几个时辰的，那雨点又大，打在人身上可疼可疼了。又已经临近傍晚了，我们路上没估算好脚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往前走了一段才找到一户深山里的人家。”
敲了门，那人家倒也热情，将二人让了进去，又是做饭又是给他们找干净衣物的，谢昭一开始还以为是碰上了好心人，但谢不留从一开始就紧绷得很。
谢昭叹一口气，“我没想到那是云十六的远亲，在战场上跟我有过一个照面，他打仗打怕了，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逃兵么，也没法住到有人的地方去，他在路上碰到了深山里的这户人家，房子院子都建好了，家里头鸡鸭都有，还有一个养鱼的池塘，虽然离偃都不远，但山脚瘴气重，轻易没人敢上山，我和谢不留若不是为了躲那瘴气，也找不到这个地方的，那真的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
那人将原先住的一家人杀了，自己一个人住到里头去，住了才没几个月，我跟谢不留就上门了。那时候我的面纱被雨打掉了，他一眼就认出我来，就想着趁夜里我们熟睡的时候取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拿我的头去跟云十六邀功。”
“他原先是要我们分开睡的，他没把握一次将我们两个都拿下。我那时候没看出来，是谢不留说，我与他是夫妻，没有分房睡的道理，执意要跟我睡一张床上。”
谢昭讲到这一处，察觉到李容治捏她的手紧了一紧，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顺着她的指缝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交叉握进去，牢牢扣着，不知道是那一句话突然之间触动了他一般。
谢昭以为他睡着了，是自己讲往事的声音将他惊了一惊，小声叫了他一声，“你睡着了？”
李容治答得倒是飞快，“没有，你接着说。”
谢昭“哦”了一声，下巴又搁回自己手臂上，“嗐，其实也没什么的，他哪儿打得过我和谢不留啊，谢不留就是担心他在饭菜里头下药下毒，那天晚上也没吃什么，日夜赶路，我跟谢不留都很累了，那个房间的土床又很小，我和他两个人就只能挤在上头凑合歇了一歇，等到夜半，那个人就摸进来了，刀子还没举起来，就叫谢不留用长刀穿了个透。我那时候不知道，我睡着了，我醒过来的时候，谢不留连尸体都处理好了，还做好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