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治听着沈妙那一叠声的呵斥，有些失神。
他是当真没想过。
又或者是想到了，但是见她许久不见的餍足的模样，就不愿意去细想了。
她喜欢，他就给。
他昨夜甚至想过只是几口血，也要不了他的命，若是她喜欢喝，他歇一阵子，让蔡嬷嬷多做点儿补血的，过不了几天还能让她再饱餐一顿。
方才滴血到她的碗里头，也只是想着她尝不出人间食物的味道，她昨夜喝他的时候，喝得津津有味，咂着嘴，甚是香甜，他就觉得这血对她来说，就是蜜糖。
她昨夜尝到了甜头，连梦里都在发笑，抱着他像抱着稀有的宝贝。
大概是这一段时间，她较之前的两年更清醒，更活泼，更有活力了一些，恢复的速度很快，一切好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只要等着她完全恢复了便带她回京城就行。他就有意无意地忘记她曾经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忘记她是一个死过的人，忘记她还不是一个活人。
他有时候觉得，她只是生病了，从混混沌沌的状态里头醒来，经历了两年半漫长的蛰伏，到如今才在快速康复当中。
他想要她好，便顾不得许多。
“她可是要被招做阴间将军的！你还记得阿魓说上万年来，能做阴间将军的只有恶鬼吗？！我们如今在做的，不就是不让她成一个恶鬼吗？！不就是要让她活过来吗？！她尚且连人间的祭品都吃不得用不得，连祭祀的香火都吸不得，你竟还喂她人血？！容治，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沈妙在小小的厨房里头踱来踱去，气急攻心，破口大骂。
两年前他过来看她，是因李容治在回信中说谢昭的状态不太好，人是醒过来了，初醒的时候神志是清醒的，还要杀了他，但也就那一天，一天之后，她好像痴傻了，五感全关，像个木头人一般，对周遭全无反应，要他若是碰到郁善，跟郁善说一声，尽快回冕村。
山鬼阿魓从拿了谢昭的眼睛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山鬼走得急匆匆的，许多事情没有交待，要如何看顾谢昭，行如何法子才能叫谢昭活过来？连个大概的说明都没有，就拿着谢昭的眼睛不见了。
李容治派人寻了许久都寻不得，郁善这几年在做的事情也只有找阿魓这一桩。
李容治在信里形容谢昭的痴傻，沈妙虽然不敢来看谢昭那双眼睛，那双时刻提醒他谢不留已经死了的眼睛，但是兹事体大，谢昭若不能活过来，不能回京城，他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了。
沈妙便过来看了。
看了才知道，李容治在信里所说的，其实已经是夸大其词了。
不是说谢昭痴傻是夸大其词，是说李容治说谢昭是个木头人这个说法，是夸大其词。
谢昭在李容治的心里太美好了，美好到谢昭那时候的不堪、凶残，他看到了，也只当做没看到。
谢昭不是一个木头人。
谢昭那时候，更像是一只野兽。
她对外界是五感全关，她只行她自己的事情，睡着，醒来，去河边扑到水里，像头狼一样捕鱼，捕到了嘴叼着鱼窜到河边最高的那棵树上头，那棵树上有个极大的分枝，枝条弯着往上，好似一个碗，能将人容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