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已经不太记得这后头的事情了。
好似是跌了一跤,昏了过去。
又好似是没跌,一路顺顺当当地抱着锦鲤跑回她娘床边,将张合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的阿金放到她娘逐渐冷去的手里头。
谢昭的小腿和脚背至今还有那两道自己的长枪划出的痕迹。
好在她那时候力气还小,虽然四岁上下就跟着她爹和她大哥练长枪,但她那会儿还不算结实,脚背那一处伤口长一寸,划得深,若是力道再大一些,非削去她半个脚掌,若角度再往前一些,非削去她两个脚指头不可。
小腿肚上那一道倒不算深,也是长,流了些血,落了个淡淡的痕迹。
阿金后来被送到了城郊的法华寺。
是谢昭自己送过去的,提着个木桶,将阿金装在里头,才出门,碰到了来揪她去家里念书的老舅廣谵侯言昆,垂眸看她艰难提着个对她而言过分沉重的桶,再看桶里委委屈屈被迫绕成了个圈的金锦鲤,问她想送到哪儿去。
谢昭其实没想好,只想着先带出来,再找找地方看看,就摇一摇头,“但是我不想叫阿金再待在府里头了。”
她娘死了才不到两个月,府里就已经一片狼藉,小娘争着要顶替她阿娘的位置,祖母也支持小娘顶替她娘的位置,两个女人逮着她爹就吵,吵得她爹都不敢回家,也不知道留宿在哪个地方。
小娘武将出身,颐指气使惯了,向来是嚣张跋扈的作态,见她爹始终不肯应允,干脆先下手为强,将原本是她阿娘管顾的事情全都要了过去。
谢昭和她娘先前住的西院,奴仆全被遣散了,换了一批新的生面孔,都是从谢家军里头抽来的人,这些男人照顾一个孩子,自然没有年嬷嬷她们做惯了的周到,谢昭冷了饿了也没人顾得周全。
谢昭这段时日干脆要么去军营里头找她爹,找不到她爹就在她大哥那儿蹭一顿,要么趁着她老舅不在府中,去她老舅那儿得心疼她的管家留一口饭,再在老舅回家之前脚底抹油溜走,免得她老舅要揪着她的耳朵习字念书。
谢昭一念书就头疼,一拿笔就手抖,她没有她娘那样的才情,看书上的字总觉得看符咒似的,看不清又看不懂。
谢昭这日提着阿金出来,一是想找年嬷嬷,她娘留下的东西也有年嬷嬷一份,但年嬷嬷被遣得匆忙,没带上,她想给她送过去。二是谢昭想给阿金找一个清净的、别人不会知道有一尾金锦鲤在的地方。
她二哥昨天在府中路上碰到她,幸灾乐祸地同她说,宫里一位娘娘听说了谢府的金锦鲤,又不能出宫来看,正央求圣上下旨,叫谢家进献锦鲤进宫呐。